☆、第三十四章
034章剃头那些事
敏妃生前虽非一宫之主,可到底死后得到了追封,诸位皇子及皇子福晋也该为其守百日孝,鲜亮颜色的衣裳是不能穿了,新打造好的首饰也得束之高阁。这倒也不难,毕竟每个人家中总有裁好几身素净一些的衣裳,只是百日之内男子不得剃头,却着实叫诸位阿哥有些犯难,七、八月的时候正是京城最炎热的时候,为了“雅观”,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顶瓜皮帽子,一日下来帽子都要被汗水浸湿了。
跟敏妃给的德妃着实为敏妃的死而伤心,其余那些妃嫔却也只是应景地抹两把眼泪,“追忆”一番“姐妹情深”,转身便吩咐贴身宫女去太医院开消暑的药丸,倒不是给她们自个儿用的,而是给自己儿子开的。可饶是这样,还是有人犯了大错。
三阿哥胤祉爱好读书,博学多才,备受康熙喜爱。其母是荣妃马佳氏,是康熙后宫里头一批老人,性子和顺,康熙第一个儿子承瑞便是荣妃所出。不过荣妃也是个命途多舛之人,她为康熙生育五子一女,活下来长大成人的就只有下嫁固伦淑惠长公主孙乌尔衮的和硕荣宪公主,以及胤祉。对于一双儿女,荣妃是疼爱有加,恨不得一辈子都护得紧紧的。荣宪公主在孝庄文皇后及太后身边长大,聪慧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位皇子阿哥,可偏生三阿哥却跟她姐姐不同,为人处世颇为迷糊。
这不,敏妃百日不到,他便自动自觉剃了头,在一众阿哥中最为醒目,正值丧母期伤痛欲绝的十三阿哥也顾不上兄弟手足之情,愤然狠狠给了胤祉一拳。若不是其余几位阿哥将他拉开,胤祉脸上不可能只留下一个乌青的眼圈了。
“三福晋现在有孕在身,三阿哥又出了那样的事儿,只怕郡王府里又要忙活了。”琬宁喝了一口酸梅汤,“可是即便没有三福晋提点,郡王府里不是还有田侧福晋吗,怎么也不见她规劝一下?”三福晋是在南巡途中被诊出有孕的,眼下才刚刚满三个月,又因着舟车劳顿累着,如今还在卧床养胎,府里大小事务都是由三阿哥侧福晋田氏在打点。
“三阿哥身边的格格富察氏没了孩子,如今还病着;三福晋的身子也算不上大安,还有满府的事情要打理,田侧福晋怕也是忙昏头了。”琥珀拿着团扇站在琬宁身边给她给她扇风,“听说三阿哥更喜欢格格王氏跟伊尔根觉罗氏,与田侧福晋感情不深,估计田侧福晋也没机会见着三阿哥一面。”
前世三阿哥就因为此次剃头被降了爵位,又被十三阿哥当众揍了一拳面子上过不去也就不提,关键还在皇上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直到四十八年三阿哥奏报大阿哥镇魇太子后才被册封为诚亲王。琬宁垂下眼眸,她记得三福晋这一胎怀得并不安稳,生下一个格格,不到两岁便夭折了。
“主子,”和乔撩开帘子,“福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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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络罗氏最近似乎爱上了以德服人,性子确实好了不少,对着卫贵人的时候也是谦顺有礼,仿佛之前盛气凌人的是旁人那般。小和子跟她说了,如今詹氏跟郎氏都有投靠郭络罗氏之心,当初郎氏窥探韶秀院未尝不是给郭络罗氏表忠心的表现。她低眉敛目给郭络罗氏福身行礼,见到站在郭络罗氏身后的詹氏速度避开,而郎氏全然没有要避开的样子,慢慢起身,冷冷地看着郎氏一眼。
她是上了玉牒的侧福晋,郎氏这个连庶福晋都算不上的格格敢受她一礼,胆子着实够大。
詹氏态度恭顺,缓缓给琬宁行礼;郎氏倒像是看不见那般,站在那儿半点举动都没有。
“郎氏,还不给侧福晋行礼。”跟在郭络罗氏身边的完颜嬷嬷沉着脸出声道。
郎氏哆嗦了一下,不甘不愿地福身问安。
琬宁得了郭络罗氏点头便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角后才笑着道:“妹妹起来吧,想必妹妹是许久没见到我,倒是忘记该怎么行礼问安了。在我跟前倒不打紧,传出去就怕别人要说八爷治家不严了。”
郎氏被郭络罗氏狠狠瞪了一眼心中委屈极了,噙着眼泪半句话都不敢说。
“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郭络罗氏难得和颜悦色,“宫中敏妃去世不足百日,三阿哥又传出那样的事情,府里一切用度都该更加小心谨慎。皇上以仁孝治理天下,咱们也要表一表心意,我觉着,府里的冰耗火炭数量都该减一减,你觉得如何?”
“福晋有这样的心意自然是好。”都说了要为胤禩着想,她能不同意吗?琬宁笑着回道,“妾身那儿的份例可以略略减轻一些,只是小格格还年幼,一应用度都不能少。妾身是小格格的生母,斗胆问一句,不知福晋是如何打算的呢?”
“小格格那儿自然不能减,八爷那儿也是一律周全的,只咱们几人处略有缩减罢了。”郭络罗氏笑得温婉,“既然你也同意了,那咱们就这样决定。我跟你一是八爷嫡福晋,一是八哥侧福晋,用度各减三成;詹氏跟郎氏处便各减一成半。今晚等八爷回来我便将这个决定告知。”
嫡福晋跟侧福晋份例本就有差,一下子裁了她三成份例,郭络罗氏倒是有法子。琬宁笑道:“谨遵福晋安排就是了。”真是不可小觑,得到安郡王福晋跟惠妃调丨教之后,还真是长进了呀。这么热的天气冰耗本就厉害,如今郭络罗氏打着八爷的旗号光明正大裁了份例,还真叫人寻不出错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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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天儿好像热了许多。”胤禩喝了一大口酸梅汤才舒了一口气,“今日汗阿玛下旨,将三哥贬为贝勒。你没看到汗阿玛的神色,饶是最得宠的太子都不敢为三哥求情。你这儿的冰都化成水了,赶紧吩咐底下的人换新的来,闷坏了自己可怎么好?”
“已经让人去取冰了。爷刚刚从衙门回来自然热些,妾身已经让人去传膳了,今晚用的是红稻米粥、清蒸豆腐、鸭条溜海参跟几道凉拌菜,大热天吃最合适不过了。”琬宁拿过团扇给胤禩扇凉,“皇上真的将三阿哥从郡王降为贝勒了?”
“可不是吗,可见雷霆雨露均为天恩,三哥之前这样得汗阿玛喜欢,不照样被发落了。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到底是他自己大意。”胤禩接过和乔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我怎么觉得你屋子里光线暗了许多。”抬头看了看窗户,“从前糊窗的不都是月影纱吗,怎么现在换成白纱了?”
月影纱比白纱要透光透气,宫中府里夏天都该用月影纱糊窗才是。
“爷忘了吗,前阵子福晋说过各处都要裁减用度。妾身记得福晋身体力行先改用白纱,当然是效之而行,况且这白纱也没爷说的那样差。”郭络罗氏确实将主院别处的都换了,独独寝室那儿还用的月影纱,为着也是让胤禩去留宿时能舒服些。琬宁只当不知道,倒是听说郎氏因为裁减份例之事抱怨了几句就被郭络罗氏抓住训斥了一顿,眼下倒是詹氏越发得郭络罗氏顺心呢。
“她不爱读书写字,自然不知道这白纱不足之处。”胤禩只是蹙了蹙眉并未多说,毕竟郭络罗氏话里话外都是为他树立名声的,这也是琬宁甘心承受的原因。
“其实也没什么,妾身最近要照顾小格格,也没工夫习字看书了。”琬宁温和说道,“小格格已经满周岁,如果不是敏妃娘娘的丧事这回子也该摆个周岁宴才是。如今宴席是摆不成了,爷不如帮她取个小名吧,这样喊着也亲近些。”
胤禩思考了片刻,便道:“就叫瑚图里吧。”
瑚图里在满语中是“福气”的意思,琬宁当然希望自己女儿能够成为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便笑着道,“这名字好。”
胤禩得意地点了点头,又吩咐人把女儿抱过来。
瑚图里许久没见过自己阿玛了,对于自己阿玛头顶那一圈短短的发竟产生了兴趣,伸手就要去抓。琬宁想要拦着却被胤禩挡住,父女俩笑呵呵地玩了半刻钟,直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喜几乎是滚着进来的,他慌里慌张,差点顾不上行礼,道:“爷,侧福晋,不好了!后院有人来禀,说发现乌孙格格得了天花,眼下已经不大好了!”
乌孙氏一直在后院修养,这段时间听说已经好了许多,却不想竟然又染上了天花。胤禩是年幼时是种过痘的自然不担心,可别人却不一样有过这样的经历,尤其瑚图里还这样年幼,万一不小心沾染上了,后果定是不堪设想的。胤禩也没了要留下来用膳的心思,连忙让陈喜拿过帖子到太医院请太医去。
琬宁抱住瑚图里,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寒冷注意保暖,我已经中招感冒了,嗓子疼得不行……
☆、第三十五章
035章应对
乌孙氏患有天花似乎只是一个信号,接下来几天京城内外频频传开有百姓感染天花的事情,就连宫中也未能幸免,开始只是负责采办的宫人太监,到了后来连些品级较低又无宠的庶妃、答应也渐渐染上疫病,便是连去年出生的皇十七女及其生母刘庶妃也也未能幸免。
“福晋已经下了命令,彻底封闭了后院前后进出的大门,只在靠近外街的地方开了个角门方便日常用品的运送。”因着京城内外不断传来疫情的消息,皇上着急了诸位阿哥大臣进宫商议对策,府里的诸多事务就交给了郭络罗氏跟琬宁打理,陈喜负责协助。琥珀给琬宁端来一杯木樨蜜露,“后院那儿已经病倒了好几个人,听太医说乌孙格格病情严重,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无论怎么说,乌孙氏都是曾经为胤禩生儿育女的人,就算因为丧子魔怔,这两年一直静养,但也不能坐视她病重而不管。乌孙氏院子的事情是郭络罗氏交代给她的,琬宁又要时刻注意后院又要照顾瑚图里,难免有些劳累。吃了一口木樨蜜露,她才道:“吩咐太医尽力救治就是了。对了,听说宫里刘庶妃跟小公主也病倒了,可有新的消息传出来?”
“刘庶妃发现得早,听说已经有出花的征兆,倒无大碍;小公主身子娇弱,如今太医院院判们正全力医治。”琥珀忧心道,“不说外头,便是宫里也是天天传来坏消息,听说抬去化人场的已经不下十人。”
琬宁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故意将天花带入府中欲行不轨之事,但自从外头传来这样那样天花疫情的消息后她的疑心就消去一大半,如今担心的不过是自己女儿的安危。小孩子体弱,万一染上这种疫病,后果便不堪设想。至于乌孙氏为什么会染上此病,等着府中疫情得到控制之后,自然就可以调查出来。
“主子,”画眉这时候也走了进来,“按着主子的吩咐,已经将小格格的屋子挪到北边的院子去了。小格格所用的被子、衣裳、玩具都用沸水浆洗过,还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数日,现在都已经收好了。奶嬷嬷们也请太医诊过脉,确定没有任何病症之后才放回到小格格身边继续伺候。”
“那就好,告诉瑚图里身边伺候的人,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吃食用品一律都要加以注意,做得好我自然有赏,做不好的话,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琬宁让和乔拿出几匹缎子,“给瑚图里身边那四个奶嬷嬷送去,就说是我打赏的。”
“是。”画眉从和乔手中接过那几匹新花样的料子,连忙出去替琬宁传话。
八贝勒府里人人自危,郎氏跟詹氏更是半步都不敢踏出自己的院子,连郭络罗氏那儿爷渐渐少去了。郭络罗氏也没跟她们两人计较,左右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防范疫情在府里传开,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介意将乌孙氏及后院染了病的人都挪出去自生自灭,为了府里大部分人的安全,她相信也不会有人说她冷酷无情。
“福晋。”玛尔浑给重新安排进府伺候郭络罗氏的丫头月季小声建议道,“要不要借此机会,”点了点韶秀院的方向,“一石二鸟。”
“不可。”她虽然恨极了王氏,但小格格毕竟是八爷的骨肉。再说了,一个女儿能有多大作用,等往后府里有了小阿哥,这个格格不照样被忘在脑后么?郭络罗氏喝了一口茶,“此事莫要再提。八爷对我才刚刚改观,若是此时闹出事情来,估计第一个还是怀疑到我头上来。再者,还有完颜嬷嬷在一边看着呢。”
“是奴婢多嘴了。”月季连忙认错。
“不怪你。”郭络罗氏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以退为进,我也不是以前那个莽撞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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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天花来势汹汹,不少家中有人染病的人家都请了痘神,每日进香朝拜;京城内的各处药馆也是做好充足准备,施药延医各处奔走,直到九月末这场疫病才总算慢慢消散。
乌孙氏最终还是没有熬过去,在八月底的时候就因为高烧不退出花不顺而亡。因为天花是传染性极高的病,她最终也跟别人一样,尸首送去了化人场。负责照顾乌孙氏的一位嬷嬷跟两个婢女也没能好起来,在九月初相继病逝。
而乌孙氏染病的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
虽然乌孙氏跟郎氏、詹氏一样领着相同的份例,可她毕竟已经全然没有复宠的可能,故而底下的奴才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克扣她的月例,可送到后院的东西却是比一般人的要差不少。乌孙氏对外头的事情没什么感知,每日只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可她身边的嬷嬷婢女总得吃饭。乌孙氏的月例里没有油水可捞,她们几人就打起了乌孙氏首饰匣子的主意,恰巧后院有个靠近外街的大门,她们便偷偷将乌孙氏的首饰运出去偷卖换钱。
因着八贝勒府是在内城,那些首饰看着就价值不菲,为了不被察觉出来,嬷嬷便将首饰偷偷带到外城去,也就是因为如此,才将天花带回府中,传染给了乌孙氏。那个嬷嬷已经病亡,有份参与此事的婢女二人病死,另外两人则被杖责三十大板撵出府去。郭络罗氏又借机将贝勒府上下清洗了一遍,新补上来的奴才都是今年新进府的。
琬宁听后微微勾唇一笑,这件事里郭络罗氏可谓大获全胜了。
“眼看就是秋天了。”让人在院子的地上铺了锦被,琬宁抱着瑚图里坐在上头,秋日的阳光晒在身上很是暖和,“听说福晋出门了?”
“正是。”琥珀回道,“大福晋身子越发不好,福晋约了五福晋、七福晋一道上门探望。”
五福晋他拉拉氏、七福晋纳喇氏,似乎最近郭络罗氏跟她们二人走得挺近。琬宁抬眸看着天空,微微眯起了眼:“大福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