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你这不是诅咒大福晋吗?”田佳氏赶紧打断瓜尔佳氏的话,“喝你的大红袍去。”
瓜尔佳氏“啐”了一声,说道:“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要以后直亲王真纳了她做侧福晋,谁跟她交好的话以后就别跟我来往了。”其实不管是嫡福晋还是侧福晋都是感同身受,猛地来了个年轻貌美的争宠,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况且这丫头还如此明目张胆,换做脾气差一点的,估计当场就要翻脸了。
“大福晋的脸色不好看,我怕她被气着了。”婉宁此时开口说道。
“听说惠妃娘娘请示了太后派了太医进驻府中,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田佳氏道,“今儿这戏班子的拿手戏曲没看上,倒是看了另外一出好戏,也不枉我大热天的过来了。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家爷是极不愿意来的,只是说几位兄弟都到场了,他不好意思回绝。”
“我家爷也是这么说,毕竟直亲王最近行事太嚣张了。”瓜尔佳氏接口道。
太子妃的祖父刚刚过世,太子妃的阿玛、叔叔还有兄弟都要守孝,空缺下来的职位本是应该由吏部按照官员往年评优上折子给皇上,让皇上或升官或调配的,结果直亲王直接上了一封折子严明哪个职位适合哪个人。这也倒罢了,如果是能干之人皇上还会考虑,可偏生折子上全写的直亲王心腹门人,这一举动不仅惹恼了太子,更是让皇上十分不悦。
“等着瞧吧,还有得是争斗的时候。”田佳氏捏着帕子擦去鬓角渗出的汗珠,“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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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张佳氏强撑着笑意将自己的生辰宴办得十分完美,可第二天直亲王府就传出张佳氏动了胎气的消息,连原本在府中小住几天的纳喇氏也被张佳氏派人给送回了自己家,更别提女眷圈子里已经开始流传直亲王跟自己表妹的二三事,等诺敏跟郭络罗氏意识到不对时,甚至连宫里的主子们都略有耳闻了。
“那个纳喇氏,就是惠妃说的打算指给胤禩当继福晋的人选?”康熙向一边的李德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是。”李德全小心谨慎,尽量挑些不让皇帝反感的字眼回道,“听说是那姑娘跟直亲王聊天时,不知为何摔在了直亲王怀里,叫那日做客的侧福晋跟夫人们看见了。”
“原本以为惠妃给胤禩相看的是个好姑娘,朕给留了牌子又何妨,没想到也是个心眼不小的,既然京中的女眷都知道了,再指给八旗子弟也不合适,干脆就留给胤褆。”康熙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道,“惠妃到底是老了,从前看人的目光极好,现在都不成样了。原以为诺敏规矩好,想必家教森严,朕还想着明年选秀,即便不把他女儿指给胤禩,也给她指婚一个好人家,没想到今儿竟闹了这么一出来。对了,听到胤褆媳妇因为这事还动了胎气?”
“直亲王福晋确实动了胎气,但太医说是睡眠不安引起的,已经给开了安胎药,并无大碍。”李德全回道。
“胤褆也是,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不知道收敛。”康熙微微眯起了眼,“是朕先前太宠爱他了,现在养成他这样狂傲自大的性子。”
李德全深知康熙的脾性,知道皇帝如今对直亲王是越发不满,并不仅是因为这次牵扯上一个出阁的姑娘,主要还是之前直亲王上的那封折子的缘故。他也不敢随意答话,只是弓着身子在一旁伺候。畅春园内的设计一应都是仿造江南水乡,将万泉河水系引入园中,曲水流觞,比在紫禁城内要凉快不少。叫人准备了今日的果品,李德全才道:“昨儿皇上说今晚陪太后用膳,太后已经让人来问皇上什么时候过去了。”
康熙看了看清溪书屋中的自鸣钟,才道:“眼下无事,就去太后那儿吧。把太子、太子妃还有弘皙叫上。”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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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跟太后在寿萱春永殿其乐融融地说着话,婉宁也在长春仙馆陪着良嫔说话。来到畅春园后,良嫔的身子明显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这儿不像宫中那样人心浮躁争锋相对,又或者是因为惠妃极力推荐的那个姑娘最终花落直亲王家,惠妃再也没办法给良嫔施加压力。不过良嫔身子好转,胤禩跟婉宁心中也高兴。
“胤禩胡闹,你也不知道劝着。”良嫔心思缜密,听婉宁说起直亲王跟纳喇氏的风流韵事之后便猜出这肯定跟自己儿子有脱不开干系,将长春仙馆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她才说道,“万一叫直亲王知道了,他跟惠妃肯定不会放过胤禩的。”
“妾身不是没有劝过,奈何爷他根本不听。再说,惠妃娘娘跟纳喇太太今儿敢为了嫡福晋的位置在府中害死了郭络罗氏,不担保将来不会做什么。”惠妃是有能力将涉及郭络罗氏之死的人送得远远的,但是胤禩这两年在刑部磨练出来的本事也不是随意可以糊弄的,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成为打开这个秘密的豁口。虽然是危言耸听,但是婉宁心中却担忧如果纳喇氏真的入主廉郡王府,将来有了胤禩的孩子,会不会起了杀心,对她的瑚图里、弘昕还有小阿哥下狠手呢?
“一家子都是蛇蝎心肠。”良嫔叹了一口气,“只是胤禩安排在直亲王府中的人该如何处置?”
纳喇氏之所以会小腿一麻往前扑去,是因为胤禩安排了个有些功夫在身的奴仆入府,趁着纳喇氏跟胤褆聊天时,用小物什击中了纳喇氏小腿上的穴位。那个奴仆是*费了很大功夫才送进直亲王府的,原本并不打算用上,可是惠妃跟胤褆咄咄逼人,胤禩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力反抗的阿哥,才有了这个疯狂得有些不计后果的计划。
“爷已经安排好了,趁着十月份小选后便将那个奴仆给放出来。”如今管着内务府的是胤禟,这事儿也不难办。婉宁说道,“妾身让小厨房给做了百合绿豆汤,既解暑又有安神的作用,娘娘等会儿记得喝。”
“我一定记得。”良嫔浅笑道,“对了,孩子们几个还好吧?小阿哥身子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只是这阵子不方便带他们进宫看望娘娘。”婉宁回道,“小阿哥身子也好,如今越发壮实了,昨晚爷去逗他的时候还被他狠狠踢了一脚呢。”
“那就好,小孩子壮实点才叫健康。”良嫔抿了一口温水,“前儿我恍惚听说,皇上有意叫年幼的皇子皇孙们种痘,你回头去问问胤禩是不是真的。如果消息确凿,现在就该着手准备了。孩子们种痘时穿的衣裳、到时候陪护的人都得精挑细选,万万不可怠慢。”
“妾身今晚回去便问一下爷。”婉宁心中也是一阵担忧,前世弘旺种痘的时候她已经失宠,可依旧记得当时府中弥漫的紧张氛围。听说当时弘旺差点没撑过去,可见就算是有太医在一边随时待命,还是得看老天爷的安排的。
在长春仙馆消磨了不少时间,等着婉宁回到自己园子耳朵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见婉宁回来,留在园中的玉兰赶紧上前说:“给主子请安。”
“今儿一切可都好?”婉宁伸手揉着眉间,问道。
“下午的时候年夫人来拜访了,奴婢说主子去了畅春园陪伴良嫔娘娘,才将年夫人给打发走。”玉兰让人绞了帕子给婉宁净脸,又道,“年夫人是不请自来的,所以也没说别的,只是说改日下了帖子再过来。”
“我们府跟年家素来没有什么来往,她来做什么?”
“听说年夫人是去拜访雍亲王福晋的,许是觉得咱们的园子跟雍亲王家的园子近,所以顺道来拜访了。”玉兰说道,“再者,明年年家的格格就该参选了,这不也是来走动走动叫福晋们帮衬着些。”
玉兰这么一说婉宁才记起,年家的姑娘刚好适龄参加明年的选秀,想起前几年他们年家就把目标放在雍亲王身上,想必年夫人这次来拜访也是给雍亲王福晋通气的吧。事不关己,婉宁也没兴趣打听,换了一身衣裳便去看自己小儿子了。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叶赫那拉氏
婉宁以为年夫人来访不过是礼貌之举,却不想才没几天,她还真的下了帖子过来,说是想带着女儿一起来拜访。婉宁端详着大红洒金名帖上娟秀的字迹,胤禩不管是跟年遐龄、年希尧或者是年羹尧都没有往来,就是想着叫自己女儿明年选秀有个好出路,年家也该去找雍亲王福晋才是,这位年夫人怎么就这么热络想上门来呢?想了想婉宁还是决定找来陈喜打听打听。
“侧福晋是想知道年家的事情?”陈喜好奇道,“奴才倒是听说了一些。”
“说来听听。”事有反常必为妖,当初他们跟年家还有那么一点摩擦呢,婉宁就不相信按着年家那些人的性子会把这事儿给忘了。
“侧福晋其实也知道的,年家是新贵,才从包衣旗抬上汉军旗没几年,恰好分在了雍亲王管辖的旗下,年家二爷又是在雍亲王手底下办事的,对雍亲王自然是亲近些,又知道雍亲王府里没个侧福晋,遂想着将继母所出的妹妹嫁入雍亲王府。”陈喜有条不紊地回道,“但是自从去岁乌雅家被揭发参与谋逆一事,德妃娘娘被褫夺封号降为贵人,连带着雍亲王也将手上的差事给交了出去之后,年羹尧对雍亲王就不如从前那样死心塌地了。”
“想必是年羹尧觉得雍亲王失了势,对自身前途没有了用处,所以不想把妹子送进雍亲王府吧。”婉宁瞬间就明白陈喜话里的意思,“直亲王跟太子作对,在储君位置如此稳固的眼下年羹尧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妹妹送进直亲王府;三贝勒之前因为敏妃百日孝期内剃头而被皇上处罚,现在依旧不得皇上重用;恒郡王跟淳郡王又是不得势的阿哥,对他的前途并无益处,所以年羹尧把目标放在了爷身上?”
“大约也是如侧福晋所想。”陈喜道,“只是爷如今在刑部忙着,年羹尧怕是见不得爷,所以才叫年夫人上门来。”
“我听父亲说,年遐龄跟年希尧都是闷头干实事儿的人,怎么这年羹尧不学学自己的父亲跟兄长,偏要钻研旁门左道,拿自己的妹妹名声来做赌注。”婉宁拨着青花缠枝纹茶盅的杯盖,“去回绝了年家的帖子,就说我每日都得去畅春园伺候良嫔,不得空见她们。”
“不得空见谁?”胤禩难得这么早处理完刑部的事,撩开珠帘走了进来,“有人要来咱们园子拜访吗?”
“还不是爷惹得桃花债?”婉宁放下茶盅站起身来,给胤禩脱下外袍,又让人去端来酸梅汤,“这边才打发走了纳喇家的小姑娘,那边年家又巴巴地往上贴,爷估计没听陈喜说起吧。要不是今儿年夫人来访,爷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哪里值得你这样酸?”胤禩伸手撩了撩婉宁的下巴,“年家想把他们家的姑娘送进咱们府,还得看我同不同意。年羹尧那人是有些才干,可惜太过冒进,如今连四哥对他都是淡淡的。”年家不是纳喇家,虽说是朝堂新贵,可是终究基底不稳,轻轻一推估计就整个倒了。
雍亲王对年家淡下来,还不是因为觉着年家不够听话。不过如果年羹尧真的因为这样的举动得罪了雍亲王倒也好,前世这年羹尧没少在雍正帝跟前上胤禩的眼药。婉宁转了转眼珠,笑道:“那但凡年家递来的帖子,妾身一概回绝了,爷到时候别怪妾身‘不解风情’。”
“这样的风情要来有什么用。”胤禩调笑地捏着婉宁的下巴,“要是换做眼前这位美人儿,指不定还会多看一眼。”
“爷越发没个正经了。”婉宁锤了胤禩一下,“今日听娘娘说,皇上有意叫适龄的皇子皇孙种痘,我想着弘旺跟弘昕都到了岁数,想问一下爷这事是不是真的。”
“汗阿玛的确跟咱们说起过,只是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不过应该不会晚于明年选秀的。”胤禩捏着婉宁的手指把玩着,“等定下时间之后咱们再议,到时候还得请太医来给两个孩子调理一下身体。”
“弘昕也罢,妾身是担心弘旺。”婉宁靠在胤禩怀里,“他本就是不足月出生的,当初詹氏做的糊涂事妾身也不多说了。弘旺看着身子强壮,可爷跟妾身都知道这是废了多少心思调养来的。不是妾身故意诅咒,就是担心弘旺能不能熬过去。”
“如果太医到时候诊脉觉着弘旺身子虚不宜种痘那边算看了,左右咱们仔细点就是。”胤禩说道,“这些年咱们不都是这样小心的过来吗?”
“也是,是妾身多虑了。”婉宁笑了一声,“妾身打算明年带着小阿哥去陪娘娘说话。娘娘这么久没见过小阿哥,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肯定是想念的。”
“你做主就好,额娘有你陪着爷也放心。”胤禩笑嘻嘻地亲了亲婉宁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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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宁虽然婉拒了年夫人的帖子,但是还是没有办法避免跟年家人见面的可能。太后念着瑚图里跟弘昕,只是两个孩子都留在京城暂时不得见,便时常叫婉宁抱着小阿哥到她的寿萱春永殿去。畅春园附近还有很多官员家的别院,婉宁这日带着小阿哥去给太后请安时,便见到了年羹尧的妻子叶赫那拉氏。
叶赫那拉氏是纳兰明珠嫡亲的孙女,纳兰明珠慧眼识人,觉得年羹尧将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便早早将自己的孙女嫁了过去。叶赫那拉氏性情温和仁善,前年才给年羹尧生了长子年富,如今又坏了身孕。她年幼的时候也时常入宫,故而在太后跟前也挂了名,这回年家的人也随驾避暑,遂将叶赫那拉氏也召到自己跟前说话。
“给太后请安。”婉宁笑着看了叶赫那拉氏一眼,便蹲身行礼道,“妾身带着新做的点心来孝敬太后,却不曾想太后这儿还有客人呢。”
“这是从前皇上身边那个纳兰侍卫的女儿,嫁给了年遐龄的儿子。她小时候也是常进宫来的,这回她随着她丈夫来避暑,我便叫她进来陪我说说话了。”太后以为婉宁跟叶赫那拉氏都不认识彼此,便说道,“今儿带了什么点心来,叫我看看。”
“妾身想着天气炎热,又听说这几日太后胃口不怎么好,便叫人做了些山楂糕跟梅子汤来,酸酸甜甜的也好开胃。”婉宁让琥珀给打开食盒,将里边的几碟小点心拿出来放在太后身旁的桌案上。因为是呈给太后的吃食,所以在进来之前都先由太监试吃,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可以送到太后跟前。
“廉郡王侧福晋真是有孝心,妾身家的太太最近胃口也不大好,妾身也想跟侧福晋讨教讨教,讨个做法回去孝敬太太。”叶赫那拉氏温婉一笑,对着婉宁说道。
“这有什么难,等一下回去之后便让人将糕点的做法写下来,给你送过去便可。”婉宁笑道。
“那妾身就先谢过侧福晋了。”叶赫那拉氏回以一笑,心里却有些苦涩。她阿玛纳兰性德是从前皇上极为器重的臣子,可惜阿玛英年早逝,她自幼便在二叔二婶膝下长大,刚过了十五岁便被玛法做主许配给了年羹尧。她丈夫这几年官途畅顺,野心却越发大了,前几年觉得雍亲王有权有势,就想把家里的小姑嫁入雍亲王府。现在又觉得雍亲王失势,遂把目标放在廉郡王身上,也不想想前几年小姑才把廉郡王给得罪了。想想便觉得心酸,叶赫那拉氏将手搭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她这一胎怀得不容易,可偏生太太被廉郡王府拒见之后自己丈夫还不死心,知道她从前在太后跟前颇为得宠,竟然将她从京城接了过来,就为了得个机会能跟廉郡王府的侧福晋碰面说情。
“你这一胎也有六个月了,大夫怎么说?”太后用了两块山楂糕后便不吃了,转过来向叶赫那拉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