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晋这一招也太狠了。”听完小和子的回禀,婉宁低声感叹了一句。
“主子觉得直亲王福晋这一招狠,殊不知也是纳喇侧福晋自己做下的孽。”小和子平和说道,“如果单单是因为直亲王训斥,直亲王福晋还做不到这一步。新婚燕尔羡煞旁人,只是纳喇侧福晋见不得直亲王离开她到别人的屋子里去。有一晚三阿哥发了急病,直亲王福晋派人去请直亲王,却被纳喇侧福晋的丫头拒在门外,好在三阿哥福大,这病也熬了过去。虽说后来直亲王也安抚了直亲王福晋,只是福晋哪会不记恨?”
“这事儿我恍惚听说过,只记得那天晚上是急匆匆拿了帖子去请的太医,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一番波折。”婉宁说道,“既是她自己埋下的祸根,也不怪大福晋这样心狠了。”如今连惠妃都对这个侄女淡淡的,往后纳喇氏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了。
“主子又何必理会她?”小和子说道,“人各有命,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你如今越发会说这些大道理了。”婉宁让琥珀给了一个装着一对金馃子的荷包作为打赏,“知道你娘亲病了,我还让琥珀给包了一些药材,你得空带出去给你娘亲吧。”
“谢主子。”小和子欢喜地道了谢,跟着琥珀去领药材。他的俸禄积蓄不少,可是外头的大夫医术再高明,药材也比不上宫里的出来的好。能得到侧福晋赏赐的药材,自己娘亲的病就能好得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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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是个坐不住的人,刚过了中秋,又寻思着要木兰秋狝,遂命令内务府准备出行的事务,奉了太后的銮驾,点了佟贵妃、和妃,谨常在跟石常在随行。除还在反省的十四贝子外,太子留下来监国,恒郡王、淳郡王,十二贝勒、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也都留在京城,其余皇子则跟着一起出发。
婉宁是要跟着胤禩一起走的,府里的事务交给齐佳氏跟管嬷嬷共同管理。只是她到底放心不下才一岁半的小儿子,思来想去,婉宁还是决定再出发前一天将孩子送进宫去。良妃这回并没有得到伴驾的机会,在太后跟前报道一声后,很是乐意将孙子接到自己身边来。
出发那一天天气晴朗,装有衣裳等物什的箱子已经被抬上马车。齐佳氏志得意满,带着郎氏等人在门口送胤禩跟婉宁出门。这是齐佳氏自嫁给胤禩后头一回协理府中诸事,虽说还有管嬷嬷看着,但手中掌权的滋味确实大不一样,趁着这段时间在府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就简单多了。只可惜大格格这回没有随行,侧福晋又将琥珀跟玉兰给留了下来,要不然她安排些人进韶秀院也是很有可能的。
“瞧着齐佳格格这般得意的模样,也是主子好心才会不跟她计较。”紫苏嘟着嘴不满道,“要不是主子好心肠替她在王爷跟前说情,齐佳格格怎么可能捞到管理府中事务的权力。”
“好了,瞧你这嘴撅的,能挂上个水壶了。”婉宁拿着话本津津有味地看着,“齐佳氏愿意高调也好低调也罢,只要她能好好管家,便是一个功劳。不过我能在爷面前替她说情,也不可能不留有后手。”
“所以主子才将琥珀姐姐还有玉兰姐姐留在韶秀院中。”紫菀脆生生说道,“有二位姐姐在,这段时间府里发生什么事主子回来之后都可以知晓。另外还有大格格在,齐佳格格就是要插手府中人员调配,心里也有个忌惮。”
婉宁浅浅一笑,像是同意了紫菀的说法。满人家的姑娘定亲早,瑚图里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两年就要到了议亲的时候,她也是存了心思要锻炼一下瑚图里,所以才将韶秀院上下都交给瑚图里来管,又让琥珀跟玉兰从旁协助。至于齐佳氏,本身胤禩也是存了要提高她身份的想法,不是因为齐佳氏有多得宠,而是为了二格格。二格格如今也已经六岁了,齐佳氏再在格格的位分上对二格格以后议亲也不好。
“奴婢打听到,这回直亲王是带了纳喇侧福晋出门。”紫苏又道,“听说这一举动惹得直亲王福晋很是不高兴。”
纳喇氏如今是彻底得罪了张佳氏跟吴雅氏,还有府里一众姬妾格格,不牢牢扒住直亲王获得他的宠爱,早晚会被府里那些女人生吞活剥。婉宁说道:“咱们跟她不熟,遇见了寻常寒暄一番便可。”
“再有就是九贝勒,听说这回是带了年侧福晋来的。”紫菀又道,“因着九福晋现在有孕,所以年侧福晋一进府便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连从前极得九贝勒得宠的几位格格都得退让三分避其风头。”
年氏?婉宁这才将注意力从话本上挪了回来,没想到她倒是有几分手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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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热河行宫,婉宁才有机会跟年氏见上一见。如今的年氏已经不复从前那样娴雅清淡的打扮,也许是因为得宠的原因,身上挂的头上戴的都是极其贵重的物品。婉宁一眼就看出年氏身上的衣裳是用今年新进贡的蜀绣裁制而成,发髻上那支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金光闪闪,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繁花累累镶红宝银项圈,端的是华贵美艳。不过婉宁始终觉得年氏那纤细婀娜的身量还是跟适合素净一些的打扮,那样更能衬得她娇弱柔美,楚楚动人。
“给八哥、小八嫂问好了。”胤禟无事可做,便领着年氏过来说说话。
“难得见到九贝勒,”婉宁笑道,“可见是贵人事忙,如今九贝勒都不爱来找爷吃酒了。”
“哪里是我贵人事忙,分明是八哥不愿意我上门白吃白喝罢了。”胤禟开玩笑道。
胤禩有些无奈,伸手给了胤禟一个爆栗:“你这小子,都已经是做阿玛的人了,还这样爱玩闹。叫汗阿玛知道了又该将你叫去好生训斥一通。”
“汗阿玛如今忙着管教胤礼跟胤祄,才不会管我。”胤禟素来散漫惯,皇帝教育了多少回已经不见改过,索性也是眼不见心不烦,随他去了。胤禟又道,“前几日我刚刚从西洋人那儿得了两支西洋枪,等到了猎场我给八哥送一支过来,咱们不拘用弓箭,使枪看看到底谁猎的猎物更多。八哥要是输给我的话,就把你上次得的那两张红狐皮子给我,我拿回去孝敬额娘。”
胤禩有些哭笑不得,只道:“你要是想要拿来孝敬宜妃娘娘,尽管开口问我拿便是,做这些赌约做什么?”
“这个八哥你就不懂了,我可不是伸手要东西的人。”
他们两兄弟在说着话,婉宁也不好冷待了年氏,便道:“论起来这也是你嫁人之后咱们头一回见,上回中秋家宴时也不见你出席。”
“我素来身子弱,上回染了风寒并未进宫,所以也不得见。”年氏温婉一笑,“好在爷疼爱我,这回趁着木兰秋狝便带我出来走走。”
看样子年氏是颇得九贝勒欢心了。婉宁让人上了热茶跟点心,说道:“他们兄弟许久没说贴心话,等一下肯定是要留下来用膳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肴,有什么忌讳的也好给我身边的紫苏说说,让她去提醒一下厨房。”
“我不爱吃辣口的东西,味道清淡些的便是最好的。”年氏心中有些尴尬,毕竟当初自己兄长还存了要将自己送进廉郡王府的意思,不过见婉宁这样落落大方,她那些小别扭也先收了起来,跟婉宁攀攀交情,要知道她在九贝勒府的日子可不如看的那样风光呀。“我才嫁给爷没几个月,性子又愚笨了点,许多事情都还在懵懂中,往后少不得麻烦小八嫂了。”
“当初你尚未出阁前我便听说过你,是个才德兼备的。你若是个愚笨的,那我不就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了。”婉宁笑着推脱,“九福晋是都统家的女儿,规矩最是精通不过,往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去问九福晋,何必舍近求远?”
“也是。”年氏脸上的笑颜不变,捏着帕子的手却是越收越紧,“倒是我想岔了,只念着九福晋如今有孕,怕打扰了福晋的清净。”
婉宁笑而不答,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胤禟倒是听见了年氏的话,撇了撇嘴,低声跟胤禩说道:“这个年氏看着样貌好颜色佳,却是个有野心的,福晋当初刚刚诊出有了身孕,她就想出面料理贝勒府的事务。还有她那个哥哥,算是什么玩意儿!还在我面前端着大舅子的做派,呸!要不是担心她趁着我不在府里闹出什么幺蛾子,我才不想带她出门。”
“好了,不过是个侧福晋而已,你不喜欢冷着她便是了。”胤禩低声回道。
“年羹尧是汗阿玛看重的臣子,我动不得。”胤禟灌了一杯茶,“不过这个年氏嘛……”
“别闹太过,汗阿玛最不喜欢就是你这样的性子。”年羹尧如何得罪胤禟他是不知道,不过他这个弟弟最是记仇,说是锱铢必较都不为过,那小性子就是连汗阿玛都扭不回来,胤禩也只能稍微规劝一番,让他不要闹得太过分。
“弟弟知道分寸的。”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敖登格日勒
“我今日瞧九贝勒的脸色似乎不大好,是怎么回事呀?”用过晚点胤禟便带着年氏回去自己的院子。婉宁坐在梳妆台前摘下头上的银簪,向身后正在看书的胤禩问道。
“不过是家里有些事而已,他自己会处理的。”胤禩头也不抬,“倒是他的侧福晋,你还是少来往比较好。”
“这个爷不说妾身也知道。”打散了发髻,拿过篦子慢慢梳着头发,婉宁才道,“那个年侧福晋看着就不是个简单的人,当初她可是十分仰慕爷。要不是宜妃娘娘出面请旨,说不定她就要进咱们府了。”
“又说什么傻话了。”胤禩放下手中的书,“要是那时候宜妃娘娘没请旨,爷也自有办法让那个年氏撂了牌子。年家在年遐龄任职时还好,如今年遐龄致仕,倒是那个年羹尧越发得汗阿玛重用,才养成他们年家如今这样嚣张的做派。听九弟说,他那个侧福晋刚一进门就想揽权,端着一副贤惠的模样,叫九弟腻味不已。”
“年侧福晋年轻气盛,估计是想着九福晋如今怀有身孕,她又是新进府的侧福晋,难免起了念头想在贝勒府立威。”
“不管怎么都好,我看着九弟很是不喜欢这个侧福晋,年家素来行事张扬,寻常你跟她遇见,也不必太热络。”
“这个我知道,爷放心吧。”婉宁让紫苏去厨房看看热水烧好了没,然后又道,“爷今天骑了一天的马也该累了,早些沐浴歇息去吧。明儿还得陪皇上接见蒙古各部来拜访的人呢。”御驾抵达热河,蒙古各部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及台吉都得来觐见,皇上势必要带着诸位阿哥跟蒙古各部联系感情,婉宁则要到太后跟前尽孝。
“从前跟着师傅练习骑射的时候比这个还累。”胤禩伸了个懒腰,“我也许久没出去骑马了,倒觉得今天还骑不够呢。”
“过几日到猎场打猎,爷准能过足瘾。妾身还想着爷能多打几张好皮子回来,到时候做成坎肩或者斗篷给良妃娘娘送去,也算是爷的一份孝心。”婉宁往常给良妃送去的皮子都不见良妃用,还是做成成品给送进宫去比较好,“妾身看着娘娘去岁穿的斗篷、手笼跟坎肩都是前年的花样了,这回也该换新的。”
“也好,到时候汗阿玛也会赏下些皮子来,你到时候也让针线房的人给赶制些冬衣出来给额娘送去。”胤禩眯起了双眼,“还有两个女儿,也到了攒嫁妆的时候了。”
婉宁横了胤禩一眼,说道:“瑚图里跟二格格还小呢,爷难道这么早就盼着她们嫁出去?”
“爷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胤禩笑道,“不过汗阿玛却有意给八妹挑选额驸,十三那小子还来求了我,想让我我好生留意一下到底是哪个臭小子能得了汗阿玛的青睐。”
十三阿哥胤祥、八公主跟十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八公主今年刚刚封了和硕温恪公主,不日便要指婚,而按着满蒙联姻的规矩,八公主势必是要嫁去蒙古的。虽说皇上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旨意一日未宣下来,胤祥心里一直不能安定。
“我看十三贝勒也是担心八公主会指给一个像端静公主额驸那样的人,所以心中担忧罢了。”婉宁记得这位三额驸噶尔臧,行为放荡举止粗鲁,前世康熙四十九年端静公主病逝不足百日就跟府中的奴婢白日宣淫,后来因罪削爵,囚禁至死。后来才恍惚听说,噶尔臧跟准噶尔部还有沙俄秘密来往意图谋反,端静公主也是因为识破他的恶行而被噶尔臧错手杀害。
好在如今事情还没发生到那个地步,婉宁垂下眼眸,她要不要提醒胤禩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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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来到了热河,婉宁也没做像在京城时那样繁琐的打扮。她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骑装,一头长发编成辫子,辫子上点缀着几颗南珠,辫尾坠着一枚茄形粉碧玉坠角,看着清清爽爽。得空的时候,便跟瓜尔佳氏拉着马到马场上跑两圈,日子倒是过得舒坦。
“这回端静公主也来了,还带着一个年轻的蒙古格格来。”瓜尔佳氏甩了一下马鞭,“说是额驸的侄女来着。”
“三额驸的侄女?”婉宁有些好奇,“怎么从前没听说过的?”
“我也是昨儿从马场回来时偶然见到,听说是三额驸幼弟的女儿,今年才十岁。”瓜尔佳氏说道,“她额娘病重没办法前来,所以就拜托端静公主带她出来走动见见大家,毕竟三年后这位格格就该参加选秀了。”
“看样子三额驸对他这个弟弟倒也不差,还能叫公主将他女儿带过来给太后瞧瞧。”噶尔臧因罪夺爵,爵位好像就是他的幼弟继承的,只是婉宁记得他这个弟弟的女儿后来是得了恩典免选,却不知这一世究竟会是怎样。
“你倒别说,昨晚听我家爷的意思,似乎汗阿玛对三额驸很是不满。”瓜尔佳氏又道,“蒙古各部的首领都来觐见,偏生三额驸借故推迟,来的时候还满身酒气,分明是在外头花天酒地后才回来的。汗阿玛面上不显,却是将三额驸叫进皇帐狠狠训斥了一番,我看着要不是有端静公主在,指不定皇上还要治三额驸一个大不敬之罪。”
“在皇上面前他都这样,只怕在端静公主跟前就更没个正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