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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不见,敖登格日勒出落得越发好看,也许是京城的水土养人,小姑娘看着白嫩了不少,穿着一件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氅衣,脚踩绣白莲花软缎的花盆鞋,落落大方地站在端静公主身后。
昨晚胤禩已经跟富察氏说起过皇上有意给弘旺跟敖登格日勒指婚一事,所以富察氏对敖登格日勒也是有十分好奇。见她举止进退有度,说话有条有理,好感便先添了三分。
有了富察氏这个廉郡王嫡福晋,端静公主自然不会再拉着婉宁迂回打听弘旺的消息。婉宁也乐得清闲,跟端静公主说了一声,便让敖登格日勒陪她到花园去走走。端静公主的生母兆佳贵人原是包衣宫女出身,在平定三藩期间被康熙纳入后宫,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得宠,连带着端静公主也没得过自己汗阿玛多大的宠爱。如今康熙对这个女儿有愧,所以公主府的建造也是及其奢华,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都是京城最有名的匠人设计,更别提满园名贵的花卉,都是宫里特意栽培然后再送到公主府的。
“许久没见格格了,这些时日格格在京城可还好?”婉宁跟敖登格日勒在花园里慢慢踱步,跟着伺候的人也是识趣地落在五步之后的地方。
“一切都好,就是觉得有些拘束。”敖登格日勒并不虚伪,“从前在草原我可以随时骑马打猎,进京之后反倒少了这样的机会。不过公主对我极好平日里也让人多寻些新鲜玩意逗我开心,便是不能随自己的心意做事,我也不觉得难过。”
敖登格日勒并不清楚自己大伯之死的内情,也是端静公主跟多尔济有意隐瞒,不想叫她以后觉得自己的婚姻是大清天子的一种赏赐。婉宁很欣赏敖登格日勒这种性子,便道:“我有个跟格格差不多岁数的女儿,也是个不定性的。她阿玛也疼她,特意辟了个校场给她练习骑马,格格有时候若是觉得闷了,请示公主过来也可以。”
“真的吗?”到底是个小姑娘,听到这个消息敖登格日勒眼睛一亮,惊喜地追问道,“真的可以过府玩耍吗?”
“当然。”这也是婉宁今日来时跟富察氏商量好的,寻个机会叫弘旺跟敖登格日勒打个照面,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
敖登格日勒乐得眼睛都在发光,笑着道:“那我得空就过府打扰了。这么长时间没骑马,也不知道功夫会不会生疏了。”
婉宁莞尔一笑,才道:“格格往后多练习就是了。”
许是端静公主跟富察氏已经聊完,婉宁跟敖登格日勒还没说上多少话便被请了回去。富察氏跟婉宁微微颔了颔首,便借口端静公主还要照顾小格格,遂先离开回府去。
“你瞅着这位乌良罕家的格格性子如何?”富察氏问道。
“妾身看着是个爽利大方的,。”婉宁说道,“不过也不娇蛮,规矩也十分不错,听说还是端静公主亲自调丨教的。”
“她在端静公主身边长大,规矩自然错不了。”富察氏说道,“端静公主的意思,是不想乌良罕格格这么早出嫁,到底她也是在蒙古长大的,对京城的情况也不是很熟悉。再者我也觉得弘旺身子弱,也不宜这么早成婚。端静公主说她会寻个日子进宫跟太后还有皇上商议一下。”
“福晋有这方面的考虑也是对的,再者还有弘旺生母的问题。”詹氏是被胤禩以“身子不适需要静养”的借口给禁了足的,如果弘旺大婚,少不得也要让詹氏出来跟媳妇见个面,喝下这杯媳妇茶。婉宁说道,“只是爷如今十分厌恶詹氏,只怕也不愿意放詹氏出来。”
“这事儿我会跟爷说一声,你也跟爷提一提。”富察氏自然也想到这样的问题,“左右皇上还没下旨赐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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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对放不放詹氏出来尚在考虑之中,康熙赐婚的旨意便已经先下来了。京城的女眷对这位来自喀喇沁的格格并不是很熟悉,只知道她是从前三额驸的侄女,这一年来一直陪着端静公主在京城居住,只是甚少出来走动,连裕亲王老福晋这样的皇室宗亲也只是在太后那儿见过那格格两面而已。
“这指婚的圣旨才刚刚下来,这些天咱们府的门槛都要被踩扁了,可见大家对大阿哥的婚事有多上心。”郎氏抚过发髻上那支点翠镶红宝石金菱花,笑着说道,“妾身听说那位乌良罕格格性子爽朗,又是端静公主教养长大的,想必规矩肯定错不了。只可惜大阿哥跟乌良罕家的格格年纪还小,婚期才定在了三年后,倒是可惜了些。”
“妹妹急什么,总有一天能叫你见上一面的。”齐佳氏吃了一口茶,笑着瞥了郎氏一眼。她的小九九齐佳氏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想着如今詹氏被爷关了起来,大阿哥没有生母替他料理亲事,想要插手大阿哥的婚事罢了,指不定还想着要是詹氏出不来,大阿哥还能记在她名下。也不想想便是没有詹氏这个生母,福晋还活生生地站在这儿呢,哪里轮得到她插手。
“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罢了,姐姐何必这么快呛声?”郎氏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暗恨齐佳氏如今经常跟她作对。
富察氏并没有把她们之间的小打小闹放在心上,她跟婉宁的态度一致,只要后宅这些女人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拈酸吃醋的你来我往便随她们去。翻了翻今日博尔济吉特氏送上来的抄写,富察氏才道:“现在都快年下了,你们那里的用度都够吧?”
“妾身那儿都是按着份例发下来的,已经够用了。”齐佳氏说道,“只是二格格身量又高了些,妾身想着再给二格格做两套新衣裳。”
“也好,底下的人前阵子孝敬了好几箱皮子来,取些软乎暖和的给二格格才几件坎肩斗篷也是好的。”富察氏转过来向婉宁说道,“大格格那儿也跟着添几身吧。”
婉宁放下茶盅,笑着说:“妾身替大格格谢过福晋。”
“福晋对两个格格真好。”郎氏逮到机会笑呵呵地便奉承富察氏,“果真是慈母情怀。”
婉宁捏着帕子挡在嘴前掩饰快要溢出来的笑意。要说年纪,瑚图里比富察氏小不了几岁,郎氏这奉承话说出来也不怕叫人觉得牙酸。
富察氏把郎氏的话当做耳边风,只顾着跟婉宁商议着年礼的事情。齐佳氏乐得看郎氏吃瘪的样子,不过也知道富察氏不喜欢别人在她跟前争风吃醋,借口回去照顾二格格便先离开了。安氏一向很安静,见齐佳氏起身离开便也跟着告辞。郎氏只觉得更加尴尬了,想了好久总算找了个像样的借口,像逃跑一样逃了出去。
婉宁跟富察氏相视一笑,也不再管她们。
☆、第一百一十章
良妃的身子这两年越发不好了,入冬之后更是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今年新得的皮子已经挑选了最暖和柔软的给长春宫送去,富察氏还想着叫弘旺跟弘昕每日下课后去给良妃请安,有几个孙儿在身边陪伴,估计良妃心里也会高兴些。
婉宁如今已经将大部分的管家权力转交给了富察氏,这倒不是胤禩让她这样做的,只是这段时间婉宁极容易疲倦,身上一直觉得不爽利,太医说这两个月需得静休,连带着韶秀院的事儿都交给瑚图里去管,琥珀跟玉兰在一边帮衬着。
“厨房里炖了人参鸡汤,额娘等一下多喝一碗,太医说对身子有好处呢。”核对着这个月送来韶秀院的份例,瑚图里也不忘提醒婉宁,“最近弘昭总想着额娘,只是阿玛说不许他吵着额娘休养,叫弘昕给拎去教读书了。嫡额娘那儿的夏荷来过,说是端静公主给送了些补身的药材来,我让琥珀姑姑收起来了。”
自从敖登格日勒赐婚弘旺之后,三公主府跟廉郡王府就越发走得近了,再加上端静公主生母兆佳贵人如今挪到长春宫去在良妃身边讨日子,良妃也投桃报李,吩咐长春宫的人善待兆佳贵人,两家的关系就更加亲近。婉宁喝了一口蜂蜜水,说道:“听说前几天乌良罕格格找你出去骑马,你怎么没去?”
“额娘身子不适,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出去玩呢?再者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女儿也不想动。”瑚图里说道,“还不如陪额娘说话呢。”
“你嫡额娘说明天要去给娘娘请安,你跟着一块儿去吧,娘娘也许久没见你了。”婉宁道,“还有太后娘娘,那条花了大把时间做的银鎏金点翠镶玉大抹额正好给太后娘娘送去。”
“这原是做来孝敬额娘的,额娘舍得叫女儿送出去吗?”瑚图里歪着头问道。
“你给我做的还少吗?我这儿的帕子香囊都是你做的,还有你阿玛的荷包,弘昭的小衣裳,都把柜子给堆满了。”婉宁笑道,“太后娘娘最是疼你,你也该好好孝敬太后才是。”
“那明日进宫给老祖宗请安,我把最近绣好的佛经也给老祖宗送去。”瑚图里想了想便道,“除了那条抹额,女儿还想着给送几条帕子跟几个香囊呢。”
“你做主就好,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话让琥珀跟玉兰帮衬一下。”婉宁伸手替瑚图里把鬓角的发丝挽到耳后。满人家的女儿早成婚,弘旺如今已经订了亲,瑚图里只比弘旺小几个月,再过一年也该相看人家了。琥珀是她身边的老人,玉兰在她身边也有好些年,到时候瑚图里出嫁,她肯定是要派其中一个作为陪嫁的。
“女儿知道的。”瑚图里甜甜一笑,低头继续核对着账本。
紫菀这时候走了进来,犹豫地看了瑚图里一眼,才在婉宁耳边低声道:“主子,方才安格格说身子不适宣了太医,太医给诊出有近二个月的身孕了。”
“哦,太医可有说别的?”
“太医说先前安格格病了一场身子亏虚,如今有孕就更要注意休息,头三个月都不宜随便走动。”紫菀咬了咬下唇,“主子可要过去看看?”
“福晋那儿怎么做的?”对于安氏有孕,婉宁并不算十分吃味,以她看来安氏生性本分,她有孕总比另外三个女人有孕要好,她虽然没在管家,但也知道齐佳氏等人如今正各处寻找生子药方,巴不得在她静养的这段时候怀上身孕呢。
“福晋派了身边的腊梅过去看过,又点了几个老实的婆子放在安格格身边伺候。”紫菀道。
“那我也不必亲自过去,让玉兰拾掇一份贺礼送去便是。”婉宁知道紫菀心里肯定是觉得安氏是借着她休养这段时间“勾引”胤禩才能有孕的,只是儿女缘分都是天注定的,安氏有这福气是老天保佑。
“是。”紫菀见婉宁并无不悦之情,才应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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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这一胎确实如太医所说的那样有些虚弱,主要还是因为安氏底子不好的缘故。张太医也给开了安胎的药方,富察氏又让管嬷嬷去安氏身边看着,确保万无一失。齐佳氏跟郎氏知道安氏有孕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郎氏,进府将近十年了也不见有好消息传来,如今更是恨不得把寻来的生子药方给吃个遍。
“近年下了。”婉宁看着外头飞扬的鹅毛大雪,“爷最近也清闲了不少。”
“自从汗阿玛将十六弟调入户部帮四哥办事之后,我也就闲了不少。”胤禩抿了一口六安茶,笑着说道,“趁着有时间来陪陪你,不好吗?”
“妾身当然是欢喜的,就怕府里其他人有意见。”婉宁将双腿蜷缩在被子里,未施粉黛的脸上写满了揶揄的笑意,“今天去给福晋请安的时候才听了一耳朵的酸话,话里话外都在议论安氏肚子里的孩子。”
“人得闲了就自然多嘴,别管她们便是。”胤禩将婉宁的手握住,“手有些冷,让人去那个手炉过来吧。”
婉宁并未拒绝,只是道:“爷还说我呢,您自个儿不也一样。这些天雪一直下个不停,爷出门的时候还得多添件衣裳才是。前些日子我给爷做了一件锦袍,现在正好让爷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的妾身再给爷修改。”
锦袍很合适,婉宁特意加了一层柔软的夹棉,穿起来暖和舒适。胤禩让陈喜给收好,才道:“这些事让针线房的人操办便是,你身子不好,不要伤神。再有下次我就让人把你屋子里的针线全给收走了。”
“有紫菀跟紫苏帮衬着,妾身也没怎么动针黹。”婉宁笑了笑,又提起今日早上富察氏说的话,“想来福晋也有跟爷说起吧,如今都快过年了,爷看是不是该解了博尔济吉特氏的禁足,叫她出来一块儿过年。”
底下的人说博尔济吉特氏这几个月乖巧得完全不像她原来的性子,也不知道是真心改过了还是又一次掩饰心中的愤恨。
“福晋怎么说?”胤禩问道。
“福晋还不是得看爷的意思吗?只是福晋仁慈,也不想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日子。”婉宁道。富察氏进府才半年,自然不知道博尔济吉特氏的脾性,真以为她是真心改过,不过婉宁却不相信,估摸着她也是担心自己会像詹氏那样被关了禁闭就再也出不来,才会故意压制自己的脾气表现乖巧。
“那就让她在除夕那晚再出来吧。”胤禩捏着婉宁的手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改了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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