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艾伯特少爷在恋人死后,忍受不了失去恋人的痛苦,向研究院定制了一个人造人,这名人造人拥有与其已故恋人一模一样的容颜,一模一样的技能,甚至连身理上各方面的数值,都极其相近。
艾伯特原以为有了定制恋人,可以稍微缓解一下他对恋人的思念。可是,人造人在感情方面一片空白,哪怕外貌上再怎么相似,身理数值上再怎么相近,J终究不可能与艾伯特已故恋人亚伦有一模一样的喜好、一模一样的性情。再怎么完美的复制品,也终究与原品不同。
理所当然的,J被艾伯特视作拙劣的模仿品,然而,这个复制品是在他的要求下,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制造出来的,他又能说什么呢?他连光明正大的遗弃J也做不到。
一方面,艾伯特渴望看到J的容颜,渴望从J的身上找到亚伦的影子,另一方面,他却越来越不能够容忍J的迟钝,随着J身上暴-露出越来越多与亚伦不相似的元素,艾伯特对J的厌恶与日俱增。在他看来,J的存在,是对亚伦的亵-渎。因此,J在元帅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作为亚伦的复制品,J有着极高的战斗才能和战略天赋——毕竟拥有J的基因,在很大程度上,他的确继承了J的潜能。然而这些没有一点儿用处,亚伦有多成功,他就有多失败。他是因为艾伯特的需求而被创造出来的,最后,却被人发现并不被需要。元帅府的管家莫里十分厌恶他,因为每次一见到J,自家少爷的心情就会十分糟糕。作为忠实的管家,莫里自然讨厌上了J,还一度想要偷偷的瞒着元帅府的人把他送去地-下-交-易-场-所。反正不过是个人造人罢了,既然会让少爷烦心,悄无声息的让他消失掉就好了,虽说这听起来是违法的,但,对于元帅府来说,又算什么呢?
艾伯特拒绝了莫里的提议。虽然他不喜欢J,却无论走到哪儿都带着他。J就像一个忠实的仆从一样,跟在他的身后,随时等着为他服务。
当J完成不了艾伯特的指令时,会遭到严厉的惩罚;当他完成了艾伯特的指令,照样得不到一个好脸色,因为艾伯特会认为,“这根本不是亚伦会做的事情”,这样一来,艾伯特对J只会更为挑剔和嫌弃。无论J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错的。
对于这些指责和抱怨,J根本无法说什么,也无法做什么。他是因为艾伯特的愿望而诞生的,在被送过来之前,头脑中又被植入了‘艾伯特最重要’的指令。某种程度上,艾伯特比他自己还重要。
因此,哪怕艾伯特对他的态度再怎么差劲,也不会影响到他对艾伯特的忠心。只是,偶尔还是会难过的——本该最需要他的人,如今对他最为厌恶,J也曾迷惘过,他存在于这个世间,究竟有什么意义。当然,人造人毕竟不是感性的群体,他们只会在极为偶然的时间中因这些而困惑,多数时候,他被艾伯特指挥得团团转,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
不久前,艾伯特在街头遭到了反-政-府-组-织的暗杀,当时,他身边的保镖几乎都被支走了,是J拼着命将他救回来的,J的身体也因此而遭到了严重的损坏。一枪险险擦过心脏,一枪打入了他的右大腿,还有一枪射在了他的腹部。
虽然是人造人,但J 的身理机能也只是略高于正常人,这并不足以让他远离受伤和死亡。在被带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处于休克状态。也许是他重伤濒死的模样唤起了艾伯特最为恐惧的记忆,他动用特权,将J送进了全联邦最顶尖的手术室,在手术结束后,又被放在特殊的地方静静疗养。这才是希瑞尔变成J后,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坐在棺材里的原因。
或许那并不是棺材,而是某种特殊的疗养仪器,希瑞尔想。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刚刚踏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得到如此完整的剧情,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他有预感,这个世界,也许是个特殊的世界。
不管怎么说,眼下,他得先离开这儿。虽然这里很美,但是希瑞尔一点都不喜欢周围幽闭的环境——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件毫无生命的死物。
当大门被打开的时候,久违的阳光照射进来,驱散了周围的阴霾。
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口,正陷入某种沉思,当他听到这阵声音的时候,抬眼看向了希瑞尔的方向。在目光触及希瑞尔的瞬间,他的眸子中漾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愫:“你醒了。”
“你希望我继续沉睡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吗?”希瑞尔不答反问,他已经看出了眼前的男子是谁。对于一个把他当做工具的男子,他也只会把对方当做工具,更确切的说,是某种符号,某个必须要应付的存在,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听到希瑞尔的话,艾伯特的瞳孔猛然收缩。希瑞尔知道,他的话让艾伯特想起了他早逝的恋人。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没理由他和本尊在受罪,这个罪魁祸首却能够若无其事的悲春伤秋,做他的情圣,对于他的疼痛视而不见。哪怕他是定制人造人,也没有义务做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在本尊疗伤期间,一直被一个人孤零零地关在那种地方,只是定期有医护人员会来给本尊做各项检查——单单只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希瑞尔讨厌艾伯特了。
先前本尊拼死救了艾伯特一命,就算本尊该感谢艾伯特给予了他生命,如今,这一切也都已经还清了。他可不会像本尊一样,在这位大少爷面前任劳任怨,予取予求。
“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大概是没有看到过人造人这么不客气的样子,艾伯特的脸色刷的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希瑞尔平静地直视着怒火中烧的艾伯特,弯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揶揄:“就在不久前,你的愿望几乎成真了。你守在这儿,是想见证那一幕吗?可惜,我还是醒了,没法像你心中的那人一样……毕竟,我是个‘拙劣的仿冒品’啊。”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意味深长,艾伯特气得险些要伸出手臂来扇他耳光——如果以前希瑞尔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他早就这么做了!可是,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不久前,这人还在沉睡,仿佛要像亚伦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想着想着,艾伯特便攥紧了手掌心,手臂像是被绑了个千斤锤一样,再也挥不出去。
“不要试图激怒我,这对你没有一点儿好处!”艾伯特紧抿着唇,下颚的线条因为他的忍耐而显得十分僵硬。
希瑞尔没有再说什么,看着眼前这人忍耐的模样,不知怎么,他心中竟升起了一种隐隐的快意,这让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也许原主也已经忍耐这位大少爷很久了,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反抗,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没有人告诉过他他有这样的权力。
可惜,那个人,终究不在了。不知怎么的,希瑞尔心中涌起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情愫,这对于他而言,是从未有过的——在过去的几个世界,无论原主遭受了怎样不平等的待遇,他顶多做一个冷眼旁观者,他也许会替原主讨回公道,替原主拒绝掉那些本不该由他来承受的东西,但他觉得不会对原主的遭遇感同身受。
希瑞尔想,这也许是因为,他跟本尊同为人造人,所以,格外能够理解本尊的心情吧。
就算他没有在他的世界呆过太长时间,也知道,像他这样的人造人,是不会有多高的社会地位的,哪怕他们被视为国家珍贵的财产,可,也只是“财产”而已。能够用死物来衡量的东西,再怎么珍贵,也有限。
如果当时,他没有被派到别的位面执行任务,而是一直留在他原先的世界,他会遇到什么呢?希瑞尔不知道,但他想,那画面,应该不会太美好。
忽然间,希瑞尔对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有些意兴阑珊。就算他狠狠地往这位大少爷心口刺一刀,哪儿疼就扎哪儿,又有什么用呢?这并不能让他获得快感,或是更多的东西。
正在走神的希瑞尔下一秒就发现,他眼前暗了暗,一只手轻柔地罩在他的眼睛上,带着些颤抖:“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男音低沉的恳求道:“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拜托。”
他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痛苦和脆弱。
希瑞尔想,大概是自己刚才的表情,让他想起了他曾经的恋人吧。毕竟,也只有在与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上,这位骄纵任性的大少爷才会如此失态。
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果大少爷对于他那位逝去的恋人是真爱,为什么会用他恋人的基因制造一个与那人长得一模一样的替代品呢?既然能够被替代,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恋人在他心中并非独一无二的。
而因为这种荒谬的原因被制造出来的原主,也真是可悲。不过,谁让这是一个为权贵人士服务的社会呢?虽然理论上,人造人这种珍惜的资源不该因为这种事而被浪费,但权贵阶层总是有些特权的。
在这之后,大少爷在跟希瑞尔说话时语气异常温和,仿佛希瑞尔是被他捧在手掌心中的珍宝。
对此,希瑞尔并没有什么感觉。如果他没有‘看’到过属于本尊的记忆,也许他还会相信这一切,可如今,这些对于他而言,全都是虚假的温情。艾伯特在他自己的面前营造了一层假象,因为这层假象,艾伯特对于希瑞尔格外宽容,可一旦撕破了那层温情脉脉的假象,留下的,就只有残酷,这一点,希瑞尔早已从本尊的记忆中体会到了。
在大少爷的运作下,一架小型飞行器很快降落到了两人的面前,在舱门打开的那一刻,大少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希瑞尔:“你才刚刚好,慢点走。”
“用不着这样。”希瑞尔垂下眼睫,掩盖住眸中的讽刺之色:“你用不着这样小心翼翼,毕竟,我只是你的一个跟班,一个保镖,必要的时候,我会是你的肉盾。这种角度,可不方便我保护你。如果现在冲出一个刺客来,我可没法为你挡刀挡枪。”
“不,别说了!”艾伯特大少爷的脸色突然用力的捂住了希瑞尔的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希瑞尔给闷死:“我叫你别说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般,迸发出了所有的凶性。却在看到面前的这张脸时,赶忙收回了手:“对不起,我没有弄伤你吧……”
希瑞尔猜想,大少爷原本的恋人也许就是替他挡子弹或挡刀而死的,否则,他不会对这件事,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他的表现,甚至有些神经质。希瑞尔仅仅只是提起这件事,大少爷就受不了了。
这样看似强悍,实则内心弱点一抓一大把的人,究竟凭什么像一个主宰者一样,去主宰他人的命运?
虽然到目前为止,希瑞尔的每一次言语攻击都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成效,他却对此兴致缺缺。
是的,看着艾伯特大少爷吃瘪,是让他感觉很爽,但是,跟这么一个脑回路似乎很有问题的人相处,实在是一件累人事,希瑞尔表示,他一点都不想干了。如果不是他对于故事主线还一无所知,目前除了大少爷身边之外,没有别的去处,也许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一路上,艾伯特大少爷都没有跟希瑞尔说过一句话,也许是因为失态的一面被看到了而不悦吧。希瑞尔已经完全适应了他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他没有兴趣去为大少爷治疗他明显有问题的脑子,于是保持了沉默。
半响后,艾伯特大少爷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希瑞尔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艾伯特希望他跟他说什么,总之,他觉得,他跟他无话可说。
在艾伯特的飞行器抵达元帅府的时候,管家带领部分仆人站在门口,恭敬地迎接这位大少爷。当管家的目光落在紧随大少爷入门的希瑞尔身上时,他面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讶之色。
希瑞尔猜想,也许他以为自己回不来了吧。希瑞尔可以肯定,这个人并不希望看到自己。
在元帅府中,希瑞尔原本是住在佣人房中,与元帅府其他的仆人们共享房间,但这一次,他才一进门,就被大少爷拉到了他自己的房间。作为元帅府的继承人,大少爷的生活相当的优渥,他独自一人住着一整个套间,包括卧室、书房、卫浴、健身房以及一个厅。
“以后,你就住在这儿。”艾伯特对着他扬了扬下巴:“平时除了打扫卫生的人之外,不会有人进来,你是第一个被允许常住在这个房间的人。”
那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让希瑞尔实在忍不住想要抡起拳头砸在他的脸上。合着这位大少爷还以为,获得这样的“特权”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荣幸,他该感恩戴德?
不好意思,虽然他是人造人,但从他的“自我”觉醒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只是这位大少爷的附庸,以取悦这位大少爷为最高满足点。
希瑞尔还没来得及发表反对意见,元帅府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艾伯特的脸色瞬间便凝重了起来。作为一国最有实权的家族的府邸,元帅府的防御措施毋庸置疑。如今,有人竟然能够让整个府邸感受到震动,情况究竟恶劣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无论如何,作为元帅府的继承人,在这种时候,艾伯特是不可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的。
“听着,你就在这里呆着,我不来叫你,你就哪儿都别去。”艾伯特言简意赅地对希瑞尔吩咐道。
希瑞尔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彻底把他放在了羽翼之下。这人的姿态,从来都让他喜欢不起来。如果这人觉得让他留在这里是对他的保护,那么,他并不需要。他从来都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习惯。不管怎么看,一旦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先被牺牲的,一定会是他。
元帅府的下人们知道他在这座府邸中的地位,从来不把他当回事儿。就算现在,大少爷表现出对他的重视,可谁又知道这种重视能够持续多久呢?毕竟,先前大少爷是那么的讨厌他。
“少爷让你好好在房间里呆着,你乱跑什么!”
艾伯特房间门口处的侍卫看到希瑞尔从里面出来,不满地指责道:“人应该有自知之明不是吗?不能够为主人分忧解难,至少该做到不给他们增加无谓的麻烦!”
因为艾伯特和管家平时对于J并不重视,侍卫们对他当然也不可能多客气。
当然,对于这个明明一直在惹大少爷生气,还能够一直跟在大少爷身边的幸运儿,元帅府中的其他人也不无嫉妒。
希瑞尔没有理会他,凭着原身对这座府邸的记忆,他向府邸门口走去。
“喂,你——”侍卫皱了皱眉,想要拦下希瑞尔,没想到,却被他灵巧地躲过。其他几名奉命守在这儿的侍卫见状,纷纷围了过来,没想到,在极短是时间内,便全部被希瑞尔给撂倒了,他们甚至还来不及看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在抵达门口的时候,希瑞尔听到了一个极具压迫力的声音:“我再说一遍,把他交出来!”
当看到来人的面容时,希瑞尔心下咯噔了一声,不知怎么,他心中有种预感:这件事,只怕是因他而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