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激荡之后,幸行迟努力地撑开眼皮,却只看见已经变成了废墟还在燃烧的房子,之后就是一片昏沉沉的黑暗。
他再次睁开眼,眼前是个早已破败的农家小院,破旧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咯吱咯”响,远处间歇地传来几声狗吠和鸡鸣,渐渐西沉的斜阳给一处远山增添了金色的光辉,看着便像是一副安静隽永的油墨画。
在还不甚清晰的脑子清醒过来之前,他已经伸手推开了近在咫尺的破旧木门。
典型的农家小院里,背对着他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比她更小的板凳上,弓着腰像是在戳着地上的什么,原本就因为天气寒冷而穿得有些多,这样看着就更像是个圆滚滚,随时都可能会被一推就滚的圆球。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个小身影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张实在有几分眼熟的小脸很好地解释了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圆得和球媲美的小身影有些眼熟。
“幸好?”
圆滚滚的小人恍若未闻地转回身去,继续用手里的木棒戳着地上的蚂蚁。
大的那个在外面惹来一群拱菜的猪也就算了,现在连小的这个都学会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幸行迟怒上心头,过去就在那个圆球的背上推了一把。
他多少还顾忌着力道,没有太过用力,可惜原本小孩子就坐不太稳,身体前倾着去戳地上的蚂蚁,再加被推了一把,顺势就在地上滚了两圈。
圆滚滚地,滚了两圈。
幸行迟愣了下,滚完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小女孩也愣了下,沾了不少雪屑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他,圆滚滚的眼睛衬着圆滚滚的脸,再套一个圆滚滚的身体,看着浑像是个套娃娃。
幸行迟憋了憋就在嘴边的笑,走过去蹲下身来戳了戳小女孩的额头,“真是越小越蠢,连在叫你都不知道。”
看着还在沉默着发呆的小女孩,他手指一动就捏了下她肉呼呼的两颊,又戳了下那小小的鼻子和粉嫩嫩还亮晶晶的小嘴,把人当成布偶玩得爱不释手,“做什么,这么小就薄情寡义,连爸爸都不认了?”
“爸爸?”
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叫了他,尾音缠缠绕绕,带着那双透彻的大眼睛,猛然间就让幸行迟有些手足无措,悻悻收回了还在戳着她滑嫩的小脸蛋的手。
而之前还冷淡得很的小姑娘却突然展开了短短的小手,朝着他倾斜了身体,“抱。”
幸行迟下意识接了手,等将那个圆滚滚的身体抱在怀里才觉得手中的重量和看上去所估计出来的要轻上不少,他皱了下眉,倒是熟练的双手环在她膝盖上一些的位置,稳稳地将人抱在怀里。
“幸好,我真没想到你小时候居然笨到了刷新人类的智商,别人说是你爸爸你就叫爸爸啊?而且你居然就这样朝着一个男人扑过来?你还有没有身为一个女孩子的自觉?我告诉你,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情……”
“妈妈说让我在这里等爸爸,”幸好软软地趴在他肩上,因为有些紧张,手在无意识地一下下揪着他的头发,也因此凑得更近,就在他耳边说着话,“我等了好久,等得好饿,晚上一个人在这里也好害怕,但是等到了爸爸真的好高兴。”
幸行迟往院子里走的脚步顿了下,继而又加快了脚步,快步走到厨房里,单手抱着人就开始寻找任何能吃的东西,“你真是蠢得惊人,饿了不会出去找东西吃吗?还在这里等我,我连怎么会来这里都不知道,你能等到才是见了鬼了!”
“还有你妈妈?他到底是瞎了哪只眼才会看上你妈?!把这点大的女儿扔在村庄里,她以为她是朵花啊,结出种子来随便找块地埋了就能发芽?”
幸行迟一边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就神奇地弄出来碗蛋羹,正要把调羹塞回到那个赖在他怀里不下来的小姑娘手里,突然又想到了他吐得最严重的那两天静好端着碗边哄边喂的模样,舀了一勺用舌尖试了下温度,张了嘴示范,“啊!”
整碗蛋羹都喂了下去,幸行迟倒喂得有些意犹未尽,主要是被那双干净的大眼睛看着,再对着那张讨喜的小脸,单调重复的工作居然有一种爆棚的满足感。
然而坐在他腿上的小祖宗已经频繁地在揉眼睛,却还是努力地睁大了眼朝他微微笑,带着点讨好和惶恐,随时都在担心着被他抛弃。
“要睡就告诉我,一个劲地笑做什么?”
幸行迟嘀咕着把怀里的小人放到了床上,正要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幸好已经坐起身来,扯着身上的衣服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难受,脱掉。”
这时候看才发现她衣服上零零碎碎地沾了不少东西,显然是从穿上后就没脱下来过的样子。
幸行迟纠结了一会,到底在她憋着嘴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里投降,伸直了胳膊过去服务,“幸好,你这么做又是不对的,又哪个女生会让男人给她脱衣服的?以后有男人敢这么做,你先一个巴掌扇过去,用力就踩他两腿之间……”
他絮絮叨叨地念着,根本听不懂又困的幸好一下下点着脑袋,没等他说完就彻底睡了过去。
幸行迟花了半小时才搞定那五六层衣服,在心里又把那个把女儿当成蚕茧裹的烂女人骂了一通,把热乎乎的小身体往里面移了移,要躺下时又起来打了水拧了毛巾,捂在手心里感觉到毛巾不再冰凉后才轻轻地帮她擦了脸和手。
两个人头并头一觉睡到了天亮。
醒来是因为感觉到在他身上游移着的一双小手,摸了摸他的胸膛,又像是不相信一样拍了两下。
睁开眼就看见一脸疑惑的幸好。
“幸好!”幸行迟颇有些咬牙切齿,“到底是谁教你对一个男人还动手动脚的?”
他正要接着训,小小软软的身体一下子滚到了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软绵绵地叫了声“爸爸”,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的都是他,“爸爸!”
在他脸色缓和了些之后,幸好又伸手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胸膛,“爸爸这里是平的,和别的爸爸一样,不是妈妈假装的。”
“我做什么假装!”幸行迟话说到一半突然抓到了另一个重点,“什么叫和别的爸爸一样?!你小小年纪就去摸别的男人的胸了!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那些想要拱白菜的猪,必须全部离五步远。”
他边说着就边去捏还在他怀里蜷着的幸好,却正好挠到了小姑娘的痒痒穴,清脆的笑声一路飘了出来。
。
静好在病房里守了两天,第三天清晨时幸行迟终于清醒了过来,因为后背的伤口只能趴在床上,抬头看了眼她之后,又转头在房间里接着找,好几天没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好好呢?”
他这几天一直在和小姑娘玩这个游戏,下一秒小姑娘应该就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里钻出来,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大腿说好好在这里。
等了好几分钟没等到反应,他才恍然回神,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他的动作实在有些奇怪,静好凑到床边弯下腰,“爸爸?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把医生叫过来?”
“医生叫来也没有用,”幸行迟居然颇为哀伤地看了眼她,“医生也没办法把你变小。”
静好被他说得一头雾水,还没开口问,幸行迟就突然间又抬起头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到底在哪里?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生又是谁?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叹了口气,“我可是从小就教你要离那些拱白菜的猪远一点了。”
第151章 上古战神(1)
被烈焰焚烧后翻出焦灼的颜色的战场上,除了风声的嘶吼,就是濒死的生灵的挣扎,细微的声音零碎地出现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上,几处稍稍起伏着的沙丘却像是失去了活力一般,疾风过境,却未扬起一粒沙尘。
半空中的风声在瞬间被集聚,夹杂着巨大的威压撕裂出一道深紫色的缝隙,穿着兵甲的天兵从缝隙中冲袭而出,握着手上的兵器,直直地就朝着地上匍匐着的沙丘击去,痛苦的嚎叫刹那间响彻天际。
原本沉睡着的沙丘都在瞬间跃起,挥舞着兵器和面前的敌人决一死战。
然而他们早已力竭,以几百人之力对抗数千天兵,原本就是以卵击石。
族内最后一个勇士也倒下,力竭的族长看了眼穿胸而过,带着他温热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沙尘上的长戟,半跪在地上,抬头看向那个丝毫都未曾紊乱的缝隙。
“重泽,”他呕出一整口血,血红的眼盯着那边,突然就笑了,满嘴的鲜红,“说什么大慈大悲,你连命都不懂。”
“刷”地一声,原本将他刺穿的长戟收回,鲜血喷涌而出,焦黄的沙地上又多了具连死也未曾闭上眼的尸体。
拔了长戟的天兵上前踹了脚尚有余温的尸体,狠狠地朝着地上唾了一口,“死都要死了,还敢和重泽帝君叫板,不自量力。”
他还想再补上一脚,旁边站着的天兵就拉了他一把,将他拖着往缝隙走,“行了,和死人计较什么,重泽帝君赢一战便有人出来说闲话,你要是个个都去计较,哪还不得把自己烦死?”
握着长戟的天兵骂骂咧咧了几句,“反正我只知帝君,只认帝君这个战神,也只听帝君的话,那些上不了战场又爱碎嘴的人,就是欺负我们帝君不计较!”
他指了下定在半空中未曾有过波动的缝隙,“别的不说,天界能轻易撕开空间裂缝的,除了那些天生占便宜的龙族,也就只有我们帝君了!”
他接着又念叨了一大堆重泽帝君的丰功伟绩,被听得有些烦躁的同僚们在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才收敛了些,没人回头看见后面荒凉的沙地上,一条硕大的银白色龙尾摆啊摆,颇有些无聊地“啪啪”敲在地上。
。
临时搭建着的大帐内,穿着银白色盔甲的帝君端坐在桌案前,满头的青丝被一丝不苟地束在高高的发冠中,连垂下时都是笔直而内敛,没有任何一根纤弱的发丝试图攀扯到寒光慑人的盔甲上。
重泽确认那些前去的天兵都从缝隙中出来之后才罢了手看向站在帐内的人,镇定自若的姿态让人不由自主就镇定下来,“何事?”
在他手底下亲近的几人早就习惯了他言简意赅的习性,回话时也都是最简单明确地回答,“豺族千人来战,就在东荒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