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虽然没有东山寺这么一回事,但是元子青对眉畔的态度的确一直都是回避躲闪的。只是不甚坚定,每次她有什么事情,他又会出现,反而让两个人越来越紧密。但他最后,终究还是狠下了心。
眉畔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继续抄写手中的经书。那个被老太妃派来传话,兼观察她反应的婢女在一旁见了,不由微微点头。她回报老太妃之后,她老人家也十分满意。
虽然眉畔这样作态,未免显得不够在意元子青,但老太妃更多的,则是考虑她作为宗妇的气度。无论如何,元子青现在还是世子,他的妻子就是世子妃,最要紧的便是能够撑得起场面,别让人看低了。其他的反倒是次要的。
元子青去了东山寺,不过七八日功夫便回来了,比之从前住上一个月半个月,显然减少了许多。福王妃闻听消息之后,倒是欢喜的很。原以为这孩子没有上心,现下看来,却是太过上心了些。
原本对于自家儿子如此在意另一个女子,福王妃是有些吃味的。只是元子青的情况特殊,这会儿她也没有了这样的心思,只盼着元子青的亲事赶紧定下来才好。
是以一得知元子青回来的消息,便命人去将眉畔请了过来。
这一次没有福王妃通风报信,眉畔的消息自然没有这样灵通,并不知道福王妃叫自己过来的目的,心里不由微微有些紧张。
实在是因为她住进来这么久,可实际上跟元子青还一次都没有见过,也没有任何进展。这一点反不如上辈子了,那时她虽然只是偶尔才有机会跟着关玉柔过来做客,但大抵是因为机会难得,反而总能见到元子青。
眉畔不知道是否福王妃因此对自己有了不满?虽然到现在,首善堂的人没说过任何闲话,老太妃待她也是一贯的亲近,但这些都不能令眉畔安心。
进了澄庆园的正房,眉畔才发现屋里除了福王妃和心腹嬷嬷之外,竟没有一个人在。显然,今日要说的事非常重要。重要到不能给人听了去。
眉畔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再度紧张起来,甚至比之之前还要紧张。
她已经确定福王妃对自己并无不满,只是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什么,难免惶恐。
福王妃见她来了,含笑道,“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按理说眉畔在她面前,是没有坐的资格的。不过这会儿福王妃抬举,她也不会不识趣,小心的走到下首坐了,却只坐了半张椅子,脊背挺直,浑身绷紧,一副随时都能站起来请罪的模样。
福王妃见状不由笑道,“不必这样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眉畔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稍微放松了些,那姿势却是没有变。
福王妃这才道,“我这一向忙得很,也没有精神问你,在府里住着可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只管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回王妃的话,一切都好。”眉畔道。
福王妃道,“我听老太妃说,你倒是个好孩子,对佛经的理解,竟是许多人所不及的。她老人家都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蒙老太妃错爱。”眉畔道,却是没有接另一个话头。
虽说比之关家,她更喜欢住在福王府,但这种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况且她未嫁之身,也不适合在福王府久住,否则不知要传出多少闲话了。
福王妃道,“别说老太妃,就是我也喜欢你。今儿叫你来,实在是有意见为难的事情,要请你帮忙。”
“王妃娘娘尽管吩咐便是,眉畔但有余力,没有不尽心的。”眉畔连忙表明态度。
福王妃果然面色和悦,“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是个混世魔王,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我那大儿子,从小身子就不好,因此一直深居简出的养病,倒养出了一副不知世事的性子来。我每每想来,总是十分担忧。三姑娘住在这里,若有闲暇时,能不避嫌疑,同他多说几句话,稍微开解一番就好了。”
眉畔听了她的话,吓了一跳,难怪福王妃不让其他人旁听,这番话说出来,跟鼓励眉畔和元子青私相授受,也没什么分别了。若是传扬出去,非但她的名声没了,福王府恐怕也会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遵父母之命,再没有父母还要帮着两个孩子私下相处的。
就算福王妃从前总让元子青同柳家表妹亲近,但也都是在公开场合,绝不会支持两人私下见面。如今却对眉畔说出这种话,怎么不令人吃惊?
可怜天下父母心……眉畔脑海中冒出这么一句话,再想到自己的父母,不由便是一声叹息。
好在还记得是在哪里,终究忍住了,低头道,“若是世子殿下不弃……这也是眉畔的福气。”
福王妃立刻高兴起来,“你是个好孩子,放心,万事有我呢,必不会叫你吃了亏去的。”
“多谢王妃娘娘厚爱。”眉畔只好应道。
虽然这件事不大靠谱,但毕竟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能得到福王妃的支持,已经十分难得了。
既然说完了这件事,眉畔便觉得待在这里浑身不自在,于是起身告辞后,便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谁知走得太匆忙,没了计较,才掀了帘子出门,竟是直直的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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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手艺尚可]
抬头看见来人,眉畔的脸颊“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谁能想到,一出门就撞见了方才谈论的话题人物,并且自己还撞进了人家怀里去呢?
眉畔连忙收回腿,忙不迭的福身请安,“见过世子殿下。”
元子青也是满身的不自在,但大约是看到眉畔的表现,反而没有那么拘束了,咳嗽一声,低声道,“不必多礼。”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来给母亲请安。”
眉畔便道,“王妃娘娘就在里头。那我先告退了。”然后就脚步匆忙的走了。
元子青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她走远了,这才转身掀起帘子,进了内室。
门口发生的事,福王妃早已瞧见。她原先只当儿子不上心,不过这会儿瞧见他的模样,再加上巴巴的从东山寺赶回来,不敢多住几日,态度已然十分明显了。
福王妃放了心,再想到眉畔方才答应了自己,要多和元子青说说话,心中更是满意。脸上却是半分都不露,问了元子青在东山寺这几日好不好,又问候了几位大师,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福王妃没有再用眉畔的事情打趣他,让元子青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加之方才看到眉畔,心中激荡异常,在福王妃面前也有些心不在焉,便也主动起身告辞了。
结果出门走了不远,便见眉畔正在前头慢腾腾的走着。
元子青本以为她出来那么久,早就已经回到首善堂去了,却不曾想在路上遇见。加之她身边又没有旁人,不由心下微动。只是待要上前打招呼,又未免觉得太过唐突。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他自己也理不清楚。好在理清楚之前,他的脚已经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朝着眉畔那个方向去了。
听见后面的动静,眉畔回过头来,见是他,连忙站住了,笑着请安。
元子青的视线在她脚上轻轻飘了一下,敛眉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眉畔连连摇头,却一句话都不说。元子青不会以为真的没有事,便试探着问道,“可是崴了脚?”
眉畔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他,似是十分惊讶,然后才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招数。
福王妃糖让她跟元子青搭话,这倒是容易,但自己要说什么呢?若是说些不相干的,未免奇怪,但若是表现得太亲近,恐怕会让元子青不喜。
恰好眉畔回想起自己上辈子真正跟元子青搭上话,彼此有相处的机会,正是因为崴了脚。那时她应邀前来做客,结果不小心崴了脚,还弄脏了裙子。这样出现自然很不妥当,元子青便将她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让她将脏衣服洗过烘干,又揉了药酒。
这样一来,时间自然短不了,难免就要说几句话,说得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于是眉畔灵机一动,决定依葫芦画瓢。方才走路的时候,故意踩到一颗小石子崴了一下,走路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步子也有些不自然,果然就被元子青看出来了。
不过这里距离他的院子也还远得很,元子青当然也不好再把人带回去。倒是可以返回去通知澄庆园的人,却不知为何,他心中又有些踌躇。
元子青盯着眉畔看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问,“可疼得厉害?”
“还好,只是不好走动。”眉畔道。
“这该如何是好?这里距离首善堂还有些距离,你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况且走得多了,怕是脚上本来没事,也变成有事了。”元子青道。
他说完之后屏气凝神,只等着眉畔请他帮忙去澄庆园叫人,毕竟这是最好的法子。然而眉畔却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元子青心中替她解释道,许是在别人家,怕惊动了人让人说闲话,所以才这么小心。然而心底某个角落,却是突然安稳下来了,他想了想,试探着道,“不如我送姑娘回首善堂?”
他说完之后就等着眉畔拒绝,却不曾想她却是回道,“那就有劳世子殿下了。”
这一下子元子青却是有些无措。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最后只好试着伸手去搀扶眉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