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三这也想明白了,一拍大腿下了决心,不管如何得把老爷从窑子里给拉出来,一路狂奔回去了。
只是到了那家窑子门口,孔三有些犯愁了。这家窑子不是那低等的暗娼流莺,出入的人没有不穿着绫罗绸缎的,他一个长随下人,身上纵带着几两银子,也不好从出入。虽说妈妈爱钞,,有钱估计也不会拦着他,但他这幅穿着太招惹人注意,万一被人注意到,闹出什么事来反而不好。
孔三心里盘算着,这事究竟不是什么好事,顶好是能悄无声息的找着自家老爷,把他带出来。
也算是他运气不错,正在想招呢,一抬头正好看见街对面不远处有一家当铺。孔三挺爱听人家说书的,前几天正好听了一出卖油郎独占花魁,正好说到那秦卖油,一身布衣,不好进门,找了个当铺买了身绸衫,方才近了花魁的身。
这会儿天色已晚,当铺的人都快关门了,孔三忙跑过去,又赔了几句好话,方花了三钱银子买了一身米褐色的半旧长衫,身上那身布衣拿着不方便,则是当了个活期,也不过当了一百钱不到。
换了身衣服,孔三自信大增,学着那些文人挺了挺肚子,也不敢耽误时间,从当铺前门出来,直往那青楼门口去了。还没进门,两边就站出来两长得勉强算是清秀的姑娘,就是左边一个脸上带着几点麻子,右边一个身材短小微丰,两人各伸出一只手来,把孔三一拦,倒把孔三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呢。
定定神,注意到两女子脸色都很平淡,孔三也安下心来,做出一副倨傲样子问,“两位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开门做生意的,难道不想赚钱?”
听见孔三这话,麻子姑娘放下手来不再拦着,反而用帕子捂着嘴笑了,“客官肯定是新来的吧,不知道我们春风楼的规矩。”
“能有什么规矩?我花钱来春风一度不就是规矩了吗?”
“看客人就知道了吧,我们春风楼可不是别家,入门先交一钱银子入门费,您要嫌贵可以自去。当然,别家的姑娘总不如我们家的姑娘多情就是了。“
孔三没去过青楼,没想到这青楼还收什么劳什子入门费,心里暗骂这老板真心黑,可也没法子,肉疼的掏出一块约莫一钱的散碎银子,扔给那姑娘。
“行了吧?”
那矮姑娘则掂量了一下银子,点点头,露了个甜甜的笑脸,“客人这银子成色不错啊。”
孔三心道,废话,这还是过年时候老爷赏的银锞子剪得呢,成色能差了嘛,不过这话不能说,脸上依旧是肉疼的表情,那矮点的姑娘也不以为意,冲着孔三介绍楼里的姑娘。孔三看着就不怎么富裕,也不是权贵,这点生意妈妈不会亲自招呼的,都是她们招呼。
而孔三醉翁之意不在姑娘,而在找自家老爷,也不怎么在意,应付了几句就说自己肠胃不好,要上茅厕。正好有位看着就豪的客人过来了,矮点的姑娘也没多想,叫了个龟公给孔三带路,自己招呼那位豪客去了。
孔三则拉着龟公一路扯,问出了贵客所在的地方,说不在前面楼上,都在后面各个院子里,等出了茅厕就开始到处找,碰到客人怀疑他就装是龟公头头,倒也混了过去。如是找了四五个,倒有三个是官儿,还是他认识的,也是凑巧,第六个还没敲门,门就自己开了,他忙低头装路过,等到那人走开了几步,他一看,不是法喀三叔还能是谁?
看着法喀三叔径直往外面走了,孔三正要敲门,门又一次打开了,就见两个龟公并三叔公家的小厮各架着一个人,还有个声音低哑到让人发寒的男人在后面吩咐,“一定要把法喀大人放到萱萱房里去,千万别弄错了。”
三叔公那小厮则是赔笑道,“九大人不用多说,我晓得。”
几个人在这里折腾,而孔三藏在墙角阴影处,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不傻,虽然不知道那几个人到底要干什么,却也明白这事不单纯,绝不是三叔公看太太不顺眼,拐了老爷去青楼晃悠一圈那么简单。
还有那位九大人也不知道个什么人,说话声音虽然低哑,但是带着杀气,孔三不是没见过血的人,那样的人他却见过一个,是皇上派来协助的暗卫,难道这次的事情跟皇上有关?
看着几人安排全完走了,孔七等了一会儿,才从院子后面那条路绕到前面,状似无意的路过后,敲了敲门,门是开着的,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孔七小心的找了一下,也没找到什么遗留物,方小心的退了出去。
此时他内心有些挣扎,如果说事情真的没那么简单,他还要不要继续找老爷?万一一不小心,是不是自己的小命就会丢了?可是如果没有老爷,也没有他孔家兄弟俩啊。孔三和孔七两个不是良民出身,甚至不是普通奴婢出身,他俩是官奴,在当官奴前,他俩还有一个身份——盗匪。
说来简单,不过是法喀怜兄弟俩彼此情深意重,且年纪小为恶也是无奈,赎买了两人做了长随。但是当时不少人都说法喀疯了,剿匪完了还敢买匪盗当长随?但是孔三明白,这其实是给了他们俩一条活路,他们这些盗匪能被卖身的都是少的,除了被砍了的,就是被送到西北当炮灰,下盐井矿井挖盐挖矿,十不存一。
想到这里,孔三又鼓起了勇气,最多不过是死罢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这条命也算是是老爷给的,而且就算他死了,他还有兄弟孔七,如今孔七正跟着小姐当掌柜,一个月给发好几两银子,不怕日后过不好,肯定能娶妻生子,不怕老孔家断了香火,也能照顾好他女儿。至于老婆,如果他年纪轻轻就死了,怕也守不住,就由她去吧。
说来奇怪,孔三想了那么大一篇,连死后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其实也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跟说书的讲的那些英雄一样,风萧萧兮易水寒,置生死与度外,甚是悲壮。
孔三心里觉得挺可惜的,眼下可没有个说书先生能记录下他的言行,以后也没机会在说书先生嘴里说道一下,让别人也崇拜他一下。
正当孔三觉得自己一身悲壮,自以为即将舍身取义的时候,京城里某处宅子里,几个人却十分轻松,甚至摆了一桌酒,赏月喝酒。
“事情办好了吗?”
“自然是好了,请了九先生办事,绝对稳妥的。”
“我办事,自然没问题。”说话的人声音沙哑,赫然就是之前出现在妓院里的那个九大人。“倒是你们那边,盯紧点,别出了纰漏。
“放心就是,我派了好几个人盯着呢,再说,咱这可是连环套,那老傻货现在还以为咱们是帮他的呢。”那人笑着道,“不说这事了,九先生,我先敬您一杯,大殿下能得您这样的人帮助,可真是如虎添翼啊。”
“当不得,不过是尽力罢了。”
几人推杯换盏,几杯酒下了肚子,连那位冷硬的九大人也露出了几分笑意,随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