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疯魔了。
她那样伤他,他竟然还只想着,她到底叫到出租车了没有……是不是安全。
自己,真是没救了。
她能那么爱以后的自己。
如果,自己心里真的也相信,那就是自己,为什么不能随她的心意?
他笑了,原来在他和她的心里,从来都还是怀疑的。
如果他相信以后会成真,为什么不能配合她。
他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木雕,上楼去了。
推开门,这间,是他准备以后结婚时和顾西住的。
家具没进。
开了壁灯。
他把那木雕端端正正放在地毯上,光线柔柔沉沉的映在四周。他走到衣帽间的位置,朝着里面看了一眼,这地方当时他特别设计,给顾西挂衣服的。
她总是那么忙,躲着他。他想有一天,她能日夜都在他的视线之内,让自己可以看到她。
他转身,合上门。
如果爱到极致是成全,那么她要的,自己为什么不能给她?
他推开窗,朝着远处望了望,觉得自己这人生,真是荒谬,爱她一场,竟然都没人知道。
坐下,对上那丑兮兮的木雕。
脑海里却是那日清晨,他仓惶跌下床,拽掉床单,她一个灵敏的翻身起来,机警地对上他,那双眼,又大又亮,黑漆漆的,真美。她也是怕的吧,一日日和自己一样担心,随时担心睁开眼,身边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笑了,“我也可以那么爱你。”他说。
成全你,我也心甘情愿。
他看去那木雕,舍身取义般。却没有用。
再看,却渐渐觉得周围景物淡去,像被吸了进去。他的心里又惊又怕。
时光的甬道,水波般的展开,波澜壮阔。
炫目的颜色,此生见过的,没见过的,一一出现。
各种镜像铺天盖地而来:
他看到自己安排顾西的生活,带着势在必得之势,纵然知道催眠后也许有危险,但她忘不掉过去,他别无选择,他要她。
他找来了别的催眠师,顾西忘了从前,回到平城,开始过一种,被他精心设计好的生活。
对工作爆发出空前的热情。
而他,在睡了一觉之后,却真的彻底忘记了这件事。好像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以前的混乱。他毕业,正处在创业的高峰。
他精准而有条不紊的,把顾西给他的基金交给了程进管理。
带着程进程思回到了美国。
23岁,他成立了另一个基金,把这些年收集的艺术品,以及当代艺术品,开始用金融化手段管理。
25岁,他再次回国,方毕纯博物馆盖好了,盖在顾西给他的那块地上,他不记得怎么得来的地,只觉得顺理成章就是他的,方毕纯磨着他写字,邀他去帝景城,他却抗拒,他不记得帝景城,不记得平城,只觉得那地方,想到就心烦。
26岁,过年家里,戴邵东的妈妈开口,求他给戴邵东投资,戴邵东要去平城开发地产,搞地产为什么不去银行借钱?他心里鄙视这些人爱占便宜,不过那么一点点钱,他眉头都没皱,就给了。他觉得自己的性格变了,小时候很爱财的,怎么这次给钱这么大方。
也没多想。
27岁,他却回到了平城,在他第一次见顾西之后,9年后,他第二次到她的家乡。
她死了,他甚至都不知道。
他也不是自愿去的,刚回国就被绑架了。对方是盯了他多久?部署了多久?
被埋在土里的时候,他呼吸困难,感受到巨大的黄土堆,压在自己胸腔,那种挤压感,绝对没有生还的迹象。
死亡的过程中,奇迹般,他想起了顾西,想到自己曾经深爱过这样一个人,和她纠葛数年,却莫名其妙把她忘了,她就像一个曾经很喜欢的玩具,自己每天抱着,心爱不已,然后突然有一天,自己就忘了。任由她在角落中落灰。
空茫茫的世界里,他感觉不到痛苦。
这是传说中死后的感觉,平静,无波。
自己曾经那么爱的人,怎么会一日日,变得满目全非。有一天,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那样爱过她……
失去意识不知多久,光散去。
他看到自己被从土里挖出来,一个陌生的女孩救了他,那是变成顾惜的顾西,他的爱人。
他眼看着自己安排人找救自己的人,沉稳地接收消息,带着期待,带着窃喜,而后偷偷地观察,她的行事,带着令他着魔的力量,好像千千万万年,他等的就是这一个。一回头,竟然是这样简单的方式,她就到了自己身边……
他看到自己驾轻就熟的追她,好像追这种女孩,和她相处都是本能。自己压制她,处处可以蛇打七寸……他眼看着自己幸福,然后幸福甜蜜轰然倒塌,变成痛苦的折磨。她最后死亡,自己自杀。痛彻心扉!
宿命般的轮回。
小气是自己人生痛苦的根源。
顾西爱他,一生中最爱他的人,她明白他的气量狭小,无法容人。所以她死活不接受自己的爱……成了一个无法勘破的折磨。
一幕幕,清晰地过去。
他终于清楚。
这次要不是自己甘愿为她牺牲,还会进入那个荒诞的轮回。
性格决定命运,原来转机在自己!
“最荒诞的是,如果不是这样,我永远无法得到全部的真相。无法找到自己完整的人生……”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顾西说。
她的脸上,还是一条条的黑印子。
这个女孩,跟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苦。
顾西说,“什么意思?你不是看到他,然后打了一架吗?”
程琦被她呆呆的眼神逗笑,眼中却涌上泪,他吻着她,“原来年轻时候的我,也曾经这样爱过你,为了你,也是做什么都愿意的。”
顾西整个人都懵了。
程琦紧紧搂着她,靠在她耳边说,“一个自己曾经那么爱的人,为什么一天天过去,有一天就忽然忘记了,自己曾经是那么的爱她。你说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样等我?”
顾西的手搭在他背上,懵头懵脑地说:“动情容易,长情也容易,专情却难。这世上诱惑太多了。我是个笨人,资质平凡……我不要那么多。”
门动了,dr.fan和助手站在门边,说,“程先生——”
顾西躲在程琦怀里,这一刻,她体会了久违的,四年前的,有人为自己挡风遮雨的感觉。
怎么和别人说,怎么解释,全都不用她操心了。
程琦拥着她走过去,和dr.fan说,“那木头我交代过不要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