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怪等了片刻才觉出不对劲,便带着人找过去,简单查看后很快有了个大概的猜测:那小子可能是想洗手或喝水,却不小心掉进河里,轻邪没拉住,只扯下一小截衣服,因此也跟着跳河了。
印桃蹲下看一眼,皱眉道:“他们掉河里了?”
“估计是。”毒怪阴沉道,带着他们去下游搜人。
印桃快步跟着他:“会不会是杨真还有意识,趁机想跑?”
“不太可能,哪怕是,他也逃不出轻邪的手心。”毒怪道,对自己的傀儡非常信任,并未深想。
印桃问:“轻邪水性好么?这些年可曾下过河?万一生疏了……”
“不会。”毒怪语气沉了些,忍着不去想最坏的结果,边走边不断下令让轻邪回到自己的身边。
祁真二人这时已经掠出数丈,轻邪为了逃离毒怪能控制的范围,一上来就用了全力。祁真有了上次的经验,不想再被枝条抽中,便整个人缩进师父的怀里,闭上眼静静听着两旁的风声,半晌才察觉他的速度有所减缓。
轻邪停在树上分辨一下方向,继续向前掠。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明,祁真察觉被师父放下,抬眼看着面前的小路,问道:“我们去青古镇还是追霞山?”
“都不去,”轻邪道,“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小村子,不知还在不在,希望运气好点。”
祁真一怔,想了想道:“你是要借两匹马?”
“不,是一匹,”轻邪靠在路边的树上,眼底带了一丝挣扎,“我撑不到那里,我会封住内力,记得把我打昏了捆住,对了,你身上有钱么?”
祁真茫然摇头。
轻邪打量一眼,取下他头上的一支发簪看看,叹气道:“果然不会给你用什么好东西,算了,把我这块玉拿走,一会儿用这个抵押找他们借匹马,”他说着喘了几口气,微笑着揉揉他的头,“徒弟,为师只能帮你到这里,可能要绕一段距离,能不能赶上就看你自己了,我这就封住内力,你打昏我赶紧走。”
祁真心底一颤:“不,我不会扔下你的。”这荒郊野外的,万一有狼怎么办!
“……听话,”轻邪眸中的挣扎之色更浓,“带着我你走不远。”
“不要,”祁真很坚持,认真看着他,“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
轻邪道:“你可以回来再找我。”
祁真猛摇头,紧接着又点点头:“行,你封吧。”
轻邪见他神色平静,猜测徒弟恐怕不会妥协,只是不想再和自己浪费口舌而已。他勾了勾嘴角,暗道徒弟虽说有时嫌弃他,但还是很疼他这个师父的。他不再迟疑,快速封住了内力。祁真见状打昏他,想将他的外套撕成条捆上,可很快想到这样不好背,便放弃了打算,转身背起他。
轻邪看着瘦,但肌肉结实,那一瞬间祁真差点趴在地上,他踉跄一下,咬牙撑起来,顺着小路向前走去。
天色渐渐变亮,秋日的清晨有些冷,祁真却早已出了一身汗,他的呼吸粗重,托好师父,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如此走了片刻,他来到一条更宽敞的路,不禁一怔。
——官道?不是小村子么?
不对,师父这些年一直在苗疆,这里会有变动也无可厚非,他左右看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间客栈,顿时大喜,开始艰难地向那边走去。
客栈这时恰好走出一位年轻的公子,看着这小丫头可怜巴巴地背着被她高一头的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她不会武功,便上前道:“我来吧。”
祁真心里一松,感激地抬头:“多谢。”
“无妨,举手之劳何足……”年轻公子说到一半紧接着对上他这张脸,惊讶道,“怎么是你?”
祁真立刻后退,警惕问:“你是谁?”他停顿一下,尖着嗓子轻声道,“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
年轻公子风流一笑,拿出一片小金叶对他晃晃。
“……”祁真嘴角一抽,“叶天元?”
“嗯,是我,”叶天元双眸含情,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别说,你这样还挺漂亮的,可惜我不喜欢女人。”
“闭嘴!”祁真最讨厌别人跟他提小裙子,不由得瞪眼,接着快速回神一把抓住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有事么?赶紧去一趟追霞山。”
叶天元挑眉:“怎么?”
祁真简洁地叙述了一遍原由,让他去送信。叶天元会出现在这里原本就是因为听说出事了,想去看看他们家尊主,自然同意,二话不说帮他把人弄进客栈,跑去找掌柜要了匹马,急忙赶路。
祁真默默看看被扔在桌上的师父,又看看楼梯,认命地背起他,吭哧吭哧向楼上走。小二见状一怔,过去帮了一把:“姑娘是住店?几间?”
祁真无视掉“姑娘”两个字,说道:“一间。”
“好嘞!”小二带他进了客房,帮他把人扶到床上,正想和他谈谈房钱,却见他递来一块玉,一看便是好货,眼睛立刻直了。
“我们的钱被偷了,这个先抵在你们这里,回头再给你们房钱,”祁真说着一顿,总有点不放心莫惑他们,道,“也给我来一匹马,我有些事要办,你们好好照顾他,若见他神志不清便绑起来,我会尽快赶回。”
他的语气虽然平缓,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并且气质不俗,贵气逼人,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小二是有眼色的,即使听出他的声音有些不太对劲,也没纠结他是男是女,讨好道:“客官放宽心,小的绝对照顾好这位爷。”
祁真点头,最后看一眼师父:“带我去牵马。”
小二道声是,恭敬地带着他向外走。
祁真快步下楼,走到楼梯拐角时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上,不过幸好对方及时避开了,他便没有理会,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人诧异地看他一眼,回到房间对正在收拾行李的妻子笑道:“我刚刚遇上一个丫头,长得有点像儿媳,可惜跑得太快,没细看。”
女子微微一笑:“我看你是想他们了,”她顿了顿,叹气道,“小真被抓,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会没事的。”男人安抚道,等她收拾好东西便与她一起下了楼。
小二已经送完祁真回来,凑到掌柜身边交代了一遍事情,掌柜原本对他随便答应人家而不满,但当看见他拿出的玉,眼睛也直了。先前的男女正走到柜台,男子扫他们一眼,紧接着一惊,闪过去截住那块玉。
“这是……”他仔细打量玉佩,看向对自己瞪眼的二人,“这哪来的?”
“这是别人的东西。”掌柜试图夺回,发现他似乎是武林中人,只得放弃,在他的逼视下认命地交代一番。一旁的女子早已过来,同样认出那块玉是轻邪的,神色微变,与男子对视一眼:“方才的人……”
“是小真,他那么急定是有事,你留下照顾前辈,我去追他。”男子说着将玉佩交给妻子,转身离开。
女子目送他走远,掏出银子递给掌柜,重新回到了楼上。
今天是与毒怪约定的日子,邵沉希和钟离昊等人早已赶去半路埋伏,莫惑几人要做做样子,吃过饭便去了追霞山,不过走得很慢,随时都能折回去加入战局。
卫玄听见风雨楼的联络信号离开了一会儿,这才刚刚回来,将一封信交到楼主手里。莫惑打开看完,不禁皱眉。凤随心正跟着他,见状道:“有事?”
莫惑点点头,把信递给他。凤随心快速看完,顿时明白原由。
上面是他们父母的消息。
之前在白湖城,一笑谷的两位谷主是最早离开世家的人,根本没与盟主一道,但他们毕竟是莫惑的父母,莫惑给过他们风雨楼的令牌,因此消息也很灵通,前些天听说儿媳被绑、毒怪重现江湖,自然坐不住,便赶了来。
只是他们来的方向恰好是毒怪今日能走的两条路之一,很可能会和毒怪撞见。当初毒怪坠崖有他们的关系,而凤随心被缠绵刻骨折磨了这么久,双方真的对上绝对要打起来,毒怪人多势众,他们很吃亏。
凤随心道:“我过去看看。”
莫惑走不开,沉吟一下只得同意,说道:“那附近只有一间客栈,他们肯定会住店,你往那边走应该能遇见他们。”
凤随心应声,调转马头,与他们分开了。
毒怪带着人搜了半天都没发现轻邪和祁真的影子,心情极度糟糕,吩咐手下回去喊人,准备将这一片翻个底朝天。
印桃插嘴道:“你就没想过是轻邪带他走了?”
“不可能,”毒怪断然道,“我下的蛊,那小子怎么可能解得开?”
“世事无绝对,他们身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你抓完他们没搜过身吧?”印桃道,“这些天也都是派轻邪看着他们,不是么?”
毒怪神色阴沉,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立即道:“这边接着搜,我们去追霞山。”
他说罢带着人回到之前停下的地方,卸了马车急忙追过去。青古镇虽说有城东城西之分,但从小燕镇去往那里走的是同一条路,而那二人没有马,不出意外他们应该能追上。
时间悄然溜走,渐渐便到了午时,毒怪并不休息,带着人又走了一段距离,只听零星的马蹄声遥遥传来,不由得停住,很快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