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沉言声名更甚。
杜三爷依旧会在沉言练习的时候前来,只是这一次,他会在对方唱完后交谈一番。这个时候的沉言也不吝言语,欣然相聊。从乡野趣闻到风花雪月,除了政治和时局,无所不谈,可谓兴趣相投,渐成知己。
而沉言对于他的追捧,至始至终从容淡然,没有哪一个人能够成为他的入幕之宾,尽管身处泥淖之地,却心如菩提纤尘不染,也更让心高气傲的杜三爷越陷越深。
这一晚,杜三爷吃了酒,酒兴上涌,便屏退左右,如毛头小子班翻墙夜闯沉言的卧房。
彼时沉言刚刚梳洗完,一身白衣睡袍,脸上还带着毛巾的水气,一回头就看到一人坐在桌边,定定望着他,吓得差点失声叫出来。
待到看到来人居然是杜三爷时,不无讶异,似笑非笑,“三爷,您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烛下美人,白色睡袍宽大而显出清瘦身段,露出一截温润如玉的锁骨。美人清俊容颜,目如点漆,诱的人心如同飘摇的烛火,一刹那心神驰荡。
醉眼朦胧的杜三爷伸手揽过沉言在怀,勾起他的下巴,低低唱道,“虞姬虞姬奈若何?”
一身酒气喷吐在脸上,沉言拂开他的手,冷了眉目,“三爷醉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想要起身,却被紧紧桎梏在对方腿上。这样近距离的和男人接触让他非常不习惯,蹙起眉头,“三爷--”
“嘘,”话没说完,一根手指竖起抵在他唇上,杜三爷道,“椴谨,叫我名字。”
沉言眼神微闪,却不肯开口。
“呵,”杜椴谨抵笑,连带着被迫靠在他身前的沉言也感受到胸口的震动共鸣,不适地拧身想退开,腰身被人却牢牢锁住,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戏子,根本挣扎不脱。
只得叹气,几分无奈几分劝哄,“椴谨,放开我。”
他本就是吃这碗饭的,一声“椴谨”似嗔含怨,唤的人心都酥了。
杜椴谨更紧搂住他,喃喃低语,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竟然自顾自哼了起来,“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醉意朦胧之人,词语含糊却别有恣意风流,沉言几乎下意识地开嗓,接着唱了下去,“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杜椴谨毫无阻碍地接道, “解君忧闷舞婆娑。”
沉言轻道,“嬴秦无道把江山破……“
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竟然把这一段给唱完了。一曲终了,清丽婉约和低沉磁性的尾音相互交融,和谐中又滋生别样的情愫,余音绕梁。
房间内一片安静,桌上的烛火摇曳,镜头拉远,昏黄烛光映照两张模糊不清的面孔。
被杜椴谨桎梏在怀中的沉言凝视着一豆灯火,一向沉稳淡然的神情直到这个时候才有片刻的失态,眉宇清浅含愁,似忧似虑。
“沉言”身边那人轻唤他的名字,有力的手指扳过他的下巴,在沉言猝不及防的时候一把吻了上去。
几乎是本能的他想闪避,然而身形刚刚一动,又硬生生克制住,于是唇上就传来柔软的触感。
一刹那,闪现错愕、震惊、不可思议……眸中神情迅速变幻,最后定格在近乎麻木的情绪上。
他闭上眼,柔顺地接受这一吻,翦羽轻颤。半边脸笼罩在烛光之外的阴影下,晦涩不明。
而原本闭眼的杜椴瑾却恰在这一刻徐徐睁开,那双深沉的黑眸,翻涌着探究、考量、欣赏……他静静凝视近在咫尺的人,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这是一场兵不血刃的交战,谁先动心,满盘皆输。
是感情……亦是两人背后所代表的身份的交锋。
谨慎多疑的杜三爷怎么可能轻易被诱惑,只是不动声色步步为营,管你是真无情还是假无义,他想要的,必定握在手中。
“cut!过!”
凌晨四点,疲惫不堪的众人终于听到导演满意的喊声,顿时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全都在拍夜场戏,陆羽拍起戏来又是六亲不认的性子,严苛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是高强度的负荷着,熬的眼睛都红了。
今天这场重中之重的吻戏,也足足拍了十多条才过,一会儿眼神没对一会儿感情不到位,总之也是把演员折腾的够呛。
陆羽看了眼手表,犹豫了下,看到两位主演疲惫的神情,大手一挥,“今天到这里,明天晚上继续。”
众人顿时一哄而散,许裴之接过助理递来的水,递给还坐着的萧亦为,“喝水吗。”
萧亦为手肘撑在桌上,倦怠地揉着眼睛,“不了。”
许裴之便收回手,喝了小半瓶。他并不是特别渴,只是才和对面的人吻了十多次,总觉得几分尴尬,下意识地想喝水避开。
喝完水,工作人员也散的差不多了,许裴之招呼,“走吧。”
他往外走了几步,发现萧亦为还坐着没动,便回头问道,“怎么了?”
话一出口,许裴之看着萧亦为格外苍白的脸色,蓦然惊觉不对。他连忙把助理指使开,自己回到萧亦为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担忧,“你怎么了?”
“裴之。”萧亦为轻唤,身体仿佛石头般僵硬,他放下揉眼睛的手,眼睛盯着前方,却茫然如同失去了焦距。
许裴之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就听到萧亦为说,“我好像……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末不回家,继续更新~
☆、第77章 戏里戏外3
萧亦为说的很轻,近乎耳语,可在许裴之听来如同五雷轰顶,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恍惚了下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搭在萧亦为肩上的手抖的厉害,他竭尽全力才能维持住表面的镇定,“走,我带你去医院。”话语中的惶恐满的都要溢出来。
萧亦为反手握住他的手,两人手心都渗出了冷汗。
恰在此时,有三三两两的场务人员还没走,注意到两人还坐在桌前,便好奇地边走过来边问,“萧哥,许哥?你们怎么还不走,是司机还没来吗。”
说着就要过来,许裴之感觉手下一紧,抬起头若无其事笑了笑,冷静回对方道,“我们在
商讨一下明天的戏,你先走吧。”
那人一脸敬佩,“好敬业啊。”知道他俩演起戏来多拼命,也没有意外。打过招呼就走了。
只不过,眼见着工作人员越来越少,并且频频投来疑惑的目光,许裴之怕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心下焦急,“亦为,你怎么样?要不我扶着你,我们走慢一点。”
萧亦为用力眨了下眼睛,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目光搜寻到面前许裴之的脸上,安抚的笑笑,“沉言、不是,裴之,我没事了,估计最近太累。你别担心。”
“去医院看看吧”许裴之担忧地看着他,萧亦为摇头示意无事,“放心,大概是刚才低血糖犯了,你看我休息下就好了。我们走吧。”
转身迈步离开,神情一如往常冷峻,看不出任何不适。许裴之一路紧紧跟随在旁边,时不时用余光担忧地瞟上一眼,生怕他忽然看不见路摔倒。
不过还好,萧亦为似乎真的没事了,许裴之送他上了车,自己才回座驾。只不过,心中始终担忧着萧亦为的情况,即使疲倦,回去也没怎么睡好。
萧亦为上车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脑袋靠着车窗玻璃,疲惫地曲指揉着眉心。
旁边的丛峰把目光从记事薄上移开,落到他脸上,抱怨着,“累了是吧,散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啊。合着你刚才磨蹭什么呢,等了你大半天。”
萧亦为淡漠道,“刚才我给裴之说我眼睛忽然看不见了。”
“你说什么!”丛峰惊的跳起来,脑袋差点撞到车顶,不可置信瞪着萧亦为,“你在开玩笑吧!”
萧亦为放下手,与丛峰对视着,神情沉稳,眼神莫测,“你说呢。”
“……”丛峰跟了他十几年,一看他这模样就明白了,翻了个白眼靠回椅背,翘起二郎腿晃荡,“我说你还真是骗人上瘾了。说吧,这次又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