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驰飞沉着面孔不说话,燕骁飞还在给乔歆出主意:“既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父亲呢?”
当然去过。
从春晖园回来,燕秋就拉着乔歆去了燕靖的书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大哥帮忙想办法。乔歆见大舅听过来龙去脉后,一直犹豫不决,不肯答应,便退出来找燕驰飞,希望能让二表哥帮忙劝说。
可现在看燕驰飞神情,猜也猜到他不愿帮忙。
乔歆虽然难过,但并不怪燕驰飞,毕竟她差点连累了孟珠。
不过,她还是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二表哥和三表哥可以陪我一起去找大舅吗?”
燕骁飞几乎是立刻答应下来。
燕驰飞却说:“让骁飞陪你去就行了,我要送孟珠回去。”
“我不要你送。”孟珠当然不忍心看乔歆沦落到那般境地,“你去帮阿歆。”
“父亲向来极有主见,若是肯应承自然会应承,若他不肯,必定有足够的道理,那么便是全家出动也劝不动的。”燕驰飞说,“倒是你,三天两头出事,今天若不亲眼看着你走进家门,实在不能让人放心。还有那个如霜是怎么回事?不是叫她保护你吗?怎么半点用处没有?我听罗海说,他们师门规矩很严,出师后走镖或是做护卫,若是不能完成主顾的任务,师门会认为他们丢脸,将人带回去断了筋脉废出师门。”说到后来却是存心吓唬孟珠。
孟珠果然上当,立刻维护起如霜来:“不可以!她做的很好,是我和朋友聚会的时候不习惯带丫鬟才没让她跟,你看阿歆也没带人去,不然何至于……”
话没说完已被燕驰飞打横抱起来往屋外走去。
她“啊”一声惊叫,之后便把整张脸死死地埋在他肩膀上,宁肯憋得呼吸不畅,也不愿让燕家的任何一个主子下人见到被燕驰飞抱着的人是她,不然将来嫁进来时她还有脸见人吗?
孟国公府,芙蕖院。
锦春匆匆忙忙地跑进次间里,孟珍一见她便问:“三妹妹回来了?”
“是。”锦春答。
然后呢?
孟珍在等下文,锦春却不说话了,她等了片刻,忍不住问:“她怎么回来的?没事发生吗?”
“是未来三姑爷送三姑娘回来的。”
锦春是去年拐子事件后买回来顶替被发卖掉的锦梅的,并非从小伺候孟珍,对她的心意自也不十分了解,答话总不是孟珍想听的。
孟珍也不愿对她说太多,只吩咐:“那你去福鑫堂一趟,问李妈妈要几个新鲜的花样子,就说我想绣手帕。”
虽然她不大明白为什么会是燕驰飞送孟珠回来,但只要孟珠出了事,福鑫堂那边肯定会有动静,锦春过去一趟自然会听到。
可惜,孟珍的如意算盘落了空,直到二更睡下时,家中仍然平静如常。
怎么可能呢?
孟珍难以安寝,她明明让白五家的雇人躲在春晖园盯梢,就是怕万一夏侯芊不愿用那药,或是有疏漏,事情进行得不顺利。那人后来还告诉白五家的,他敲晕了那姑娘,抬上榻和屋子里昏睡不醒的男人抱在一起,又等到旁的雅间里有人出来进了正东间发现他们,才悄悄退走。
总不能出了这样的丑事,那些客人还愿意帮孟珠遮掩吧。
直到三日后,听闻夏侯旸用一顶米分红的小轿将乔歆接走,孟珍的疑惑才解开来。
真是一群蠢货!
这样简单的事情都能搞出纰漏!
她气得掀翻了八仙桌,整套汝窑的茶具摔得米分碎,锦春不知大姑娘发得哪门子邪火,不敢吭声,战战兢兢地收拾完便躲了出去。
海棠苑里,孟珠也是闷闷不乐。
她揉捏着燕驰飞送来的信函,那上面说:燕靖真的去求过元衡帝,但元衡帝不知是否为了弥补自己一直未被公开承认的孩子,所以不但没有答应,还亲自派了轿子接乔歆到小南宫。
其实,乔歆如今说是做妾,但夏侯旸日后会被封王,到时以燕国公府的背景,为乔歆争个侧妃还是不难的。
但孟珠对夏侯旸印象太糟,自然认为嫁给他的人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她偏偏也无能为力,什么都帮不到乔歆。
孟珠并不知道夏侯旸曾向自己求亲的事情,她想起夏侯旸醒来后对乔歆说的那些非常轻佻的话语,这是否说明,这一世,自己再不会被夏侯旸惦记了呢?
☆、第44章 城44
第四十四章:知足
小南宫。
乔歆身穿米分红色的喜服坐在床畔,头上的喜帕阻挡了视线,只能看到自己并拢的双膝与踩在脚踏上的双脚。
屋里静悄悄的。
没有喜娘,没有宾客,不像小姨成亲时新房里热闹得好像开了锅。
因为她不是嫁进来,只是被抬进来。
一字之差,却有如天地之别。
乔歆坐着等了许久。
到底过了多少时候她不清楚。
不过,她在傍晚时分上的轿,算起来现在怎么也有戌时了。
肚子叽里咕噜一阵叫,乔歆开始不耐烦。
“有人在吗?”她试着喊了一声。
许久无人应答。
她自己掀了盖头打量四周。
房间很大,比燕国公府的任何一间屋子都要敞阔。烛火通明,照得整个屋子如同白昼,没有一个暗角。
只是除了她,再没有旁人,连伺候的丫鬟或是仆妇都不见踪影。
乔歆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见到外面天已全黑,檐廊上的灯笼照得院子里明晃晃的,两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丫鬟正靠离门口十来步在围栏上低声说话。
“我叫人,你们没听见么?”乔歆问,她出生在富贵人家,丫鬟仆妇十几人伺候着长大,一开口不必拿腔拿调,自然而然带出主子的做派。
两个小丫鬟根本不买账,其中高个子尖脸盘的,撇她一眼,又继续说笑,另一个矮个子圆脸盘倒是理她了,只不过站在原地没有动,懒洋洋地抛过来一句:“姨娘怎么自己把盖头掀了?这不合规矩,这样子等殿下来了我们怎么交代?”
那一声“姨娘”叫得乔歆心塞,她皱眉斥道:“该依什么规矩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们,没听说过哪家的规矩主子问话时丫鬟不答不算,还站得老远连动都不带动一下。还不快点过来听我吩咐办事。”
尖脸的丫鬟“扑哧”一声笑,刻薄地说:“你算哪门子主子,不过是个姨娘,和我们一样都是伺候人的,只不过我们出卖劳力,你出卖身子,别以为能陪殿下睡觉就高人一等,暗门子里的娼妓也陪男人睡觉呢,大伙儿还不是都说她们是贱蹄子。”
乔歆哪里听过这种话,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圆脸的丫鬟拉着尖脸的袖子,说:“石榴,别乱说,听说乔姨娘和燕国公府还沾亲带故呢。”
石榴半点不肯收敛,反而越发猖狂起来:“啧啧啧,殿下念书的时候不是有过这么一句么,出淤泥而不染,咱们这位姨娘竟然反过来,出身高贵自甘低贱求做妾。玛瑙,你可记住了……啊!”
话还没说完,就见乔歆冲上来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石榴说话不好听,脾气也像个炮仗,一点就着,哪里肯吃下这个亏,一把抓在乔歆发髻上,精心梳起的元宝髻登时散了半边。
乔歆从小到大只吃过夏侯旸这件事一次亏,更不是个擅长忍气吞声的,几日来积攒下的坏情绪全在这时爆发出来,扬起手掌继续往石榴脸上招呼,口中不停嚷:“我今天便教教你什么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