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嘉平到底是长大了,并不如以前一样能在大林氏面前腻歪好一阵子,他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等待着父兄的回来,他混混沌沌了这么久,也应该为家中做些什么了。
柳依依在房中小睡了一会儿,碧荷一直守在她旁边,见柳依依睁开了双眼,便连忙拿了一杯温水给柳依依喝了。
柳依依喝完温水,清了清嗓子,对碧荷说道:“你既已答应了那桩亲事,便要紧着自己些,有的事,小丫鬟做就行了。“
碧荷对柳依依向来是忠心耿耿的,她将茶杯放到一边,笑着说道:“夫人如今正在最紧要的关头,我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事而耽误了您的?再说了,别的小丫鬟如今我都不放心呢。”
柳依依知道碧荷对自己的情谊,拍了拍她的手老气横秋的说道:“算了,算了,那便让你先忙着,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必要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碧荷虽然是性子泼辣的,但是听到自己的大事时,总有一些不好意思,她长长的说了一句“夫人”,便将鞋子为柳依依穿上了。
柳依依醒来了,便去与大林氏请安,大林氏虽然心疼她大着肚子,但有些礼是不可废的。
大林氏见到柳依依双眼一亮,握着她的双手道:“你倒是来与我参详参详。”
“参详?”柳依依有些讶异,眼光投向了大林氏手上的单子,上面尽是一些未嫁女子的名称,范嘉平这是要娶妻了?
大林氏将单子对柳依依挥了挥手,有些欢喜的说道,“平哥儿着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央我给他一桩好亲事了。”
“好亲事?”柳依依笑了,虽然上世她痴恋过范嘉平,可今生对他却是无爱无怨了,“那可要好好的瞧瞧才行。”
大林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她大儿的婚事就是因为她选的好,如今大儿走路都生风,虽然他不说,但是做母亲的还是能感受到这个儿子,是及其满意现在的日子的。如今小儿也要选妻子了,她却有些为难,毕竟这小儿在亲事上出过茬子,要是再没有找到合适的,她可要愁白了头发。
柳依依将目光放到了那张写满了人名的单子上,单子上有不少她熟悉的名字,只不过她嫁得早,与这些小姑娘都不太熟络,这时,有个熟悉的名字进入了她的眼帘,不是今生熟悉的,而是上世听过的,名字取得很美,叫苏樱。
大林氏见柳依依的眼光落在了苏樱两字上,便笑着说道:“这姑娘你是没有见过的,她父亲是塞北管事的大员,在塞北任上七年,如今功德圆满回了京城呢。”塞北是大宣朝的第一道防线,能派去塞北任职这么久的,一定是他的心腹大臣了。
大林氏在许多年前曾与苏樱的母亲魏氏为手帕交,两人虽然身在两地,却时常通着信儿,苏家要回京的消息大林氏早就知道了的,而魏氏也曾在信中暗示说想让女儿嫁到京城中来,求大林氏帮忙看一下京城中适龄的少年。若大林氏有意,便自当考虑苏樱,若大林氏无意,她久居京城,也会帮忙看看其他。
这姑娘今世没见过,前世倒与柳依依有过几面之缘,苏家初来京城,被许多人忌惮,在儿女亲事上被人做了手脚,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嫁给了病痨子,早早的守了寡。苏家后来势大,想将女儿接回来,但是苏樱却不肯,为了苏家女儿的名声在那家中苦守着,也经常来尼姑庵长住,偶尔与柳依依遇上了谈论几句佛法,倒有些不轻不淡的交情。
柳依依想了想苏樱前世那美丽的模样,她虽然在塞北长大,却没有塞北女子的利索,倒是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玲珑剔透,因为长久的守寡她爱好素淡又十分少语,显得那些美貌也失色了不少。她倒不知道苏樱这世还与范嘉平又这样曲折的交际。
自蒋夫人那一事后,大林氏倒对与手帕交的女儿定亲有些畏惧,只不过她连苏樱这个姑娘都没有见过,就否定人家,未免太过于武断,又见大媳妇盯着苏樱的名字有些出神,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
“看到这名字,我就想起樱花的美丽呢,不知道这位是不是人如其名了。”柳依依捂着嘴笑道,苏樱上世的命运似乎也如这樱花一般,早早的盛开了又早早的凋谢了。
“哟,居然还肖想起美人来了?”大林氏打趣道,“我没有见过苏樱,她母亲我是见过的,是娇滴滴的江南美人呢。”
经大林氏这么一说,柳依依才明白了,苏樱的美貌是传自哪儿。
无论苏樱与范嘉平有没有缘,柳依依都觉得,自己有必要破了那段毁了苏樱一辈子的亲事,这样也算是成全了她们上世的谈经轻易了。
大林氏夜里将这些姑娘的名字看了又看,思索了又思索。而范嘉平也已经见到了父兄,范大人与范晟睿轮流考校了他一番,见他对答如流,思路中多了一丝接地气的平实,不再那么文采华丽。
范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男儿经历了一些挫折总是好的,小儿能在女人身上摔了跟头,又迅速爬起来,这是好事。
范嘉平被考校完毕后,见父兄面上满意的神情,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在路上,还是没有忘了看书,如今见来,学问还是没有退步的。
“男人先成家再立业,你既然已经通晓了世事,那便要辛苦你母亲为你寻一个好妻子了。”范大人捏着胡子坐着说道,若不是小儿喜欢过的宁凝如今成了宫中的贵人,范大人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让小儿先定亲,若是有心人说起小儿与宁凝的什么事的话,只怕于范家都是大的灾祸。
范嘉平自然知道父亲这么说的意思,他眼中闪过一丝愧色,“此事儿子已经厚着脸皮与母亲请过了,只是要劳烦母亲了。”
范大人听小儿这么说,十分欣慰,“这是她应当做的,有什么劳烦不劳烦呢?”
范嘉平这时看向了范晟睿,见他含着笑意对自己点了点头,心中舒了一口气,大哥是真的喜欢依姐儿?还是为了填补他的过错而娶了依姐儿?这些内情他都不敢想,只要如今依姐儿与大哥琴瑟和鸣就够了。
柳依依倒不知道范嘉平心中的内疚,只躺在大床上等着范晟睿过来,范晟睿进了屋子,柳依依从床上轱辘下爬起来笑着问:“不知道平哥儿的学问是否跟得上?”
柳依依比范嘉平还小几天,但却是一副长辈的模样,看得范嘉平忍俊不禁,他摸了摸柳依依滑溜溜的发丝道:“你当长辈当上瘾了?”
“那当然,长嫂如母么。”柳依依翻了一个身子,奶声奶气的说道,惹得范晟睿忍不住的吻了她脸颊一下。
既然范嘉平自己都下定了心思要成亲,大林氏便大张旗鼓的张罗了起来,在家中开了不少次的宴,有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贵妇人们也带着自己的女儿来范府拜会。
大林氏看了不少家的小姐,却觉得心中有些失望,小儿喜欢宁凝有一点便是她相貌姣好,如果她不找一个相貌好的小儿媳妇,只怕拢不住小儿的心,可那些相貌好的少女,却多少有些娇惯。
在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心态下,大林氏倒是等到了苏家入京。不管到底对苏樱满意不满意,大林氏对这多年未见的手帕交还是十分期盼的,苏家刚刚入京不到几天,她便迫不及待的下了帖子,邀了魏氏过来说话。
柳依依因对现在的苏樱是什么模样儿有些好奇,便也一大清早的陪着大林氏对那苏樱望眼欲穿,好在魏氏十分准时,带着女儿坐着马车到了范府的门口。
大林氏早早的带着柳依依在门口迎着,见了多年未见的手帕交还是风采依旧,不由得握着魏氏的手哭出声来,魏氏也似有所感,也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柳依依看向魏氏身后的苏樱,她穿着粉色的裙衫儿,人如其名,面容娇美,清新脱俗,像是一朵枝头最美的花,她见柳依依盯着自己看,倒是俏皮的对柳依依笑了笑。与上世那心如死灰的模样完全不同。
柳依依被苏樱那如春风的笑容融化了心,也对她娇憨的笑了笑。不用说什么,她们与上世一般,都是一见如故的。
大林氏与魏氏好不容易恢复了过来,只看见身边的两个小姑娘相视而笑的样子,倒有些唏嘘仿佛想到了自己的当年。
“我们别在门口呆站着了,免得累着你的宝贝疙瘩。”魏氏笑着说道,大林氏从来不在心中吝啬表达自己对柳依依的喜欢,她早就知道了柳依依在她心中的地位。
柳依依听了,有些羞的低下了头。
大林氏倒是豪爽的笑了说,“我们进内室,这宝贝疙瘩累着了,不仅我不爽利,只怕我的大儿也要责备我几天呢。”
苏樱从来没有见过婆媳关系这么好的,有些好奇的看了柳依依与大林氏一眼,便跟着母亲进了范府的大堂。
手帕交好久不见,必然要聊上许多陈年旧事。
柳依依见苏樱坐在一旁也如她一般的无趣,便对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出去。
大林氏早就见到了这两个小的的眉眼官司,便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我们谈那些老历史,你们小的也不爱听,便出去吧。”
依姐儿站了起来笑道:“母亲是世上最好的母亲了。”
大林氏听了这话,嘴笑得合不拢,对魏氏却很谦虚的说道:“这孩子,都被我惯坏了。”
魏氏如何看不出来她的言不由衷?只笑着说:“那便让她们去吧,我们先聊聊。”
柳依依带着苏樱如一道风般的跑出去了。
大林氏与魏氏倒说了许久,当年魏氏也是名满京城的一个美人儿,那苏大人却是一个粗糙的汉子,私下性格也有些无赖,他不知怎的,对魏氏一见钟情,使尽了手段才将魏氏娶到手。
大林氏原以为见到魏氏是带着轻愁的,毕竟一个文艺女子能和一个抠脚大汉说什么呢?却不料魏氏从头发丝到脚都是十分舒畅的,可见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差。
只要母亲的日子过得不差,那儿女必然是教养得不错的,毕竟一个心中有怨的母亲可能会养出一个有些阴影的孩子来。大林氏首先对苏樱的面容就满意了几分,而从魏氏的模样也推测出,苏樱的教养不会差。
魏氏今儿带着女儿上门,首先是为了与大林氏叙旧,再然后是图谋亲事,以她女儿的相貌,在京城中也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夫婿,只不过因为她与大林氏相熟,便首先将主意打到了范家。以大林氏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做出为难儿媳妇的事来的,所以与其说魏氏相中了范嘉平,不如说相中了大林氏这个婆婆。
“我与香泽去信,说起你的时候,她怎么有些遮掩?”魏氏有些好奇的问道,香泽是蒋夫人的闺名,当年她们是最要好的。
自从出了蒋君柔的事以来,蒋夫人便与大林氏有些疏远了,毕竟没有人愿意喜欢与揭伤口的人在一起。
大林氏叹了一口气,将事细细的与魏氏说了,魏氏才恍然大悟,“也不怪她…”谁愿意发生这些事呢。
大林氏点了点头,“我也不怪她…”
☆、第202章
关于蒋夫人的事,大林氏与魏氏不好多说,只两人说起了这些年的日子。
魏氏红着脸说苏大人想着法儿娶到了她,对她百依百顺,直到现在,苏大人身边都没有过妾室,而魏氏膝下的女儿,在苏大人那儿也是掌中珠宝。
大林氏听了,暗暗点头,一个女子的婚姻如何,从她的脸上便能看到,魏氏这一张芙蓉面这么久都没有变,说明了她日子过得极好。
魏氏简略的说完了这么多年来的日子,又将话题转到了自己女儿身上,有些叹息道:“看着她从这么小一团长到这么大,还真不想将她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