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又该是皇宫里宴请群臣的时候。但危机当前,楼音要求一切从简,只宴请了内阁老臣以及中央一些元老。
宴席简单,结束得也早。楼音早早就困了,喝了安胎药便躺到了床上看书。
一页一页地翻着,却没有心思仔细
这时,急促地敲门声突然响起,款冬姑姑去开了门,看见香儿喘着气说道:“皇上,宫外有人求见。”
楼梯突然就坐了起来,睡意瞬间全无。
出现在大梁皇宫外,没有表明身份就能让御林军通传的,只有季翊一人。原因无他,楼音传他入宫的次数多了,宫门外的御林军便熟了脸。
别的来路不明的人在宫外求见皇帝可能直接被御林军打了出去,但只有季翊,御林军愿意为他跑这一趟。
☆、92|番外二
自大梁开国以来,京都秦氏,和州王氏,青州崔氏,豫州刘氏四大世家势力日益壮大,盘踞于当地可一手遮天,对政治的影响力几乎与宗室并肩。
有人说,娶公主不若娶世家女。而四大世家也多是相互联姻,多年来势力利益盘根错节,到建光年间,属京都秦氏为世家之首,另外三个根基不在京都的世家到底难以望其项背。
而如今京都秦氏最风光的便是南阳侯府一族。南阳侯秦树光,周国公尤兆,一个戍守大梁北疆,一个戍守大梁南境,战功赫赫,受尽敬仰。
唯一不足的便是南阳侯只有一子一女,但正因如此,上门说亲的人快把南阳侯府的门槛给踏破了。说亲不嫌早,自南阳侯独子秦晟十二岁起,各家的主母们便明里暗里来南阳侯府走动着了。
只是不管是崔氏长房嫡女,还是王氏二房那刚得封县主的长女,都入不了南阳侯的眼,一直不曾松口。饶是别人说破了嘴皮,南阳侯秦树光也只管眯着眼睛笑,让人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直到三年后,皇帝在家宴上喝了两杯酒,赐了一个银鎏银簪花暖砚盒给年仅十五岁的秦晟。
人们这一下就明白了当初南阳侯为何婉拒了每一个上门说亲的人,因为人家早就和皇帝说好了!
要说别人是怎么知道的,只因那个银鎏银簪花暖砚盒原本是一对,还有一个金的在景隆公主楼音那儿。
果然不出人意外的,皇帝和南阳侯渐渐在家宴上谈起了儿女之事,这便坐实了人们的猜想,隐隐将秦晟当做未来的准驸马人选了。
虽说与公主比起来,世家更愿意相互通婚。可南阳侯的独子不一样,人家要娶的可是皇帝与皇后的独女景隆公主,日后南阳侯府的前程更是不可限量了。
南阳侯长子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但南阳侯府却不曾清净过一天,因为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呢。
原本上门给南阳侯府嫡女秦语阳说亲的人就多,如今眼看着南阳侯府长子要做驸马了,就更多的人打着秦语阳的主意了。
可惜,对这个小女儿,南阳侯一样不松口。
这些整个京都的人又不得不猜测一番,是不是秦语阳又被皇帝钦定要许给哪位皇子了?
想来二皇子不足六岁,其他小皇子尚在襁褓,那么只有太子还没有正妃了……难道南阳侯府出了一位驸马还要出一位太子妃?
这一下南阳侯府可越发神乎了,在人们的传言中俨然已经有了压倒宗室的架势了。
不过当事人秦晟却深知父亲不愿将妹妹许配出去的原因,他看着自己脚下的被扒了皮的猫,血淋淋地躺着,染红了一大片青砖,心里一阵寒颤。
那原本是一只西域进攻的猫,通身雪白,有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原本是要赏给景隆公主的,只是公主实在不喜欢养猫这才赏给了南阳侯府。
秦晟第一眼见到这只猫就喜欢得不得了,十五岁的少年难得心底一软,将它抱在怀里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送到妹妹房里,交给了妹妹的奶娘,打算给妹妹一个惊喜。
可惜惊喜没有,却等来了一个惊吓。
秦晟不忍地别开头,径直走向闺房里的秦语阳。她刚换了一身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两个侍女哆嗦着用棉布给她绞干头发。
染着猫血的鹅黄色锦裙被换下来扔到了一边,散发着一股子腥味儿。
秦语阳看见秦晟来了,便让侍女退下,执起一把扇水墨团扇,笑颜如花,“哥哥来了?”
秦晟心里又气又凉,浑身都在发抖,他不知道为什么秦语阳还能笑盈盈地跟他说话,“你疯了不成?这可是御赐的猫!”
秦语阳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外面的猫,用团扇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说道:“正因为是御赐的,更脏。”
只要不是南阳侯府的人,谁会相信外面那只白骨可见的猫是死于眼前这个贵气天然,笑颜娇憨的世家嫡女手里?
秦晟双手握着拳,瞪红了双眼,“秦语阳,在你眼里还有什么是干净的?”
秦语阳抬了抬眼,一双美目凝视着秦晟,“哥哥你呀。在妹妹心里,哥哥如山间清泉一般干净,妹妹也不会允许别人玷污了你。”
她抬起手,轻轻抱住了秦晟的手臂,“哥哥真的要娶公主?”
原本还在气头上的秦晟一下红了脸,他咳了咳,说道:“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
但秦语阳却冷笑一声,说道:“她自小跋扈成性,眼里只有金银珠宝,如此俗气又肮脏的人怎么配得上……”
“啪!”
秦语阳话未说完,从天而降的一巴掌便将她打得晕头转向。
看着妹妹的脸颊迅速肿了起来,秦晟也有些于心不忍,他看着突然出现的父亲,说道:“爹,妹妹她只是……”
“混账!”南阳侯也不听秦晟的求情,大声喝道,“公主乃金枝玉叶,你如此不知好歹,出言不逊,莫非是不要命了?”
南阳侯看着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儿,气得满脸通红,“来人!好好看管着小姐,不得本侯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入瑶光阁!”
得,又被禁足了。
秦晟垂着头随南阳侯走了出去,这些年来自己妹妹被禁足已经见怪不怪了。若是别人家看到南阳侯平日里对这个娇美的女孩又打又骂的,指不定要怪他心狠。但只有南阳侯府自家人知道,当年谁不是对这个千金小姐又爱又宠的?只是这些年来,侯爷夫妻俩为秦语阳这怪气的性子也是操碎了心。
除了打骂和禁足,别无他法。
秦晟派人清理了猫的尸体,又亲自盯着下人将它埋了,这才骑着马出了侯府。
今日是放灯节,齐丞相家的侄子齐钰难得休沐,来找他去淮河边上放灯。秦晟对放灯没什么兴趣,但出去散散心总归是好的。
“钰哥,你在锦衣卫里见多识广,你有没有见过一种人,平时很正常,但私底下却乖张可怕,像是两个人似的?”
秦晟为了秦语音的事情一直闷闷不乐,不得不请教一下小小年纪就进了锦衣卫的齐钰。
齐钰却吊儿郎当惯了,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说道:“爷有什么没见过的?咱们锦衣卫哪一个不是在朝廷像个石佛似的,回了家就抱着丫鬟又亲又啃?”
秦晟叹了一口气,知道没法再跟齐钰交流了,于是甩了一鞭子奔向淮河。
齐钰一不留神就被扔下了,连忙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驾马跟上去。
两人把马系在树边,一人戴了个面具在淮河边上闲逛。
淮河平日里人不多,也只有在放灯节这一天才热闹。齐钰一边四处瞧着,一边说道:“怎么没带你妹妹出来?不出来放个灯,怎么求一段好姻缘?”
秦晟心里愈发烦闷了,他别开头,故作轻松地说道:“她病了,不宜见风。”
突然,秦晟的手被齐钰一把抓着就往一旁拖,直到躲到了一颗大榕树下齐钰才松开了手。
秦晟没好气地说道:“你拉我做什么!”
齐钰挂着坏笑看他,说道:“瞧瞧,你小子今天撞大运了,在这遇见你的未婚妻了。”
秦晟一下子目瞪口呆,看着齐钰不知所措,齐钰抬手往他脑袋上就是一巴掌,“呆子!看我做甚,看公主呀!”
顺着齐钰的手看过去,人群中一个穿着曳地望仙裙的女子正拿着一盏花灯,垫脚张望着河畔,寻找最合适放灯的地方。
秦晟手心一热,在腰间的玉佩上蹭了蹭,“你、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公主?”
“嘿!你这小子!”齐钰又给了秦晟脑袋一巴掌,“你没见过公主,爷还没见过?你再瞧瞧公主身边那些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全是咱锦衣卫的兄弟。还有公主身后那一男一女,一个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枝枝,一个是锦衣卫千户席大人,爷还能看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