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池爸还觉得小惠身份可疑,可刚才他看着周小惠被凤凰骂得体无完肤也能忍着不吭声,心里实在对人家过意不去,他转头对池妈说,“孩子她妈,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把两个孩子追回来!这桩婚事既然两个孩子你情我愿,咱们做父母的不好反对也反对不了,是吧?”
池妈怕极了大龙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连忙冲出门去把他们叫回来,这下全家除了满地打滚的凤凰其他人都不再反对了,池妈让大龙把小惠叫回来吃饭,大龙一直催她:“妈,三千块钱您什么时候给啊?”
池妈的钱都放在卧室床底下的大红木箱里,白天家里人来人往的哪方便拿钱,于是瞪了他一眼:“急什么!”
大龙好声好气地说:“妈——小惠她妈这都去世好几天了,办后事的钱还没着落。”
池妈思忖:“都是怎么想的,家里弟弟妹妹转眼都没饭吃了,他们家还要把钱花在死人身上!”
“妈,小惠可是个大孝女!”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妈,那你钱到底啥时候给啊?!”
“我这两天就给了,你这孩子急啥啊!”池妈抱怨道。
自从遇到这个周小惠,儿子整个人跟被下了蛊似的,她让干啥就干啥,可池妈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大龙见池妈态度犹豫,只怕再生变故,他可是答应了小惠今天就把三千块钱全给她的,这下可怎么跟人家交代。
他正想着走到池妈卧室门口,门开着,只见床沿布的小角掖在席子底下,露出床底下的大红箱子,他直直地瞧着走不动步了。
“什么!妈,你还真答应他们啊!”凤凰见打滚撒泼抗议无效只好起来了,听到爹妈的决定又闹起来了,“你们要真让那个狐狸精进了门,我就不回家了!”
“嘿!我刚把你哥哥说服下来,你这儿又跟我闹。”说着池妈拉起凤凰的手耐心地劝道,“凤儿,你弟弟这桩婚事别说你不同意,我跟你爸也不同意,可我从没见大龙这么喜欢一个姑娘,就像你当初喜欢大海一样。孩子啊,要是你弟弟反对你跟大海好,你会不会听他的?”
凤凰听到池妈提到林海心里跟刀绞似的,那个天杀的王八蛋,自己一想起就牙痒痒,可她这几天睡里梦里都是他,啥人劝她都没用。哎,自己真是着了他的魔。
可不管有多少人劝她,大龙都一直站在她这边,现在他有了让人诟病的对象,自己哪怕不能支持也不能横加阻挠啊。
想到这里,凤凰心一软,算了算了不管了!
今儿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气氛有些诡异,一家人都有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竟出了奇的沉默.
周小惠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吃完饭后池妈想着既然已经定下是自家的儿媳妇了,她要不给个下马威立好规矩,以后还不仗着男人疼她就蹬鼻子上脸。
于是吃完饭就跟笑面虎似的说:“小惠啊,你到后院把鸡和猪都喂喂去。”
糯米今天去学校看中考成绩了,池妈打算着要是她要是考上中专就让她继续读,要是什么鸡肋高中那就算了,要是糯米继续读书家里就没人干活了。小惠既然在这个家吃饭总得干活吧,哎,要当他们家的媳妇还跟城里人那般金贵可不行,家里可不养闲人!人姑娘倒是很听话地去了。
正寻思着突然听到后院一阵闹腾,池妈一听就对着大龙叫嚷:“我就跟你说别找好看的,非不听,那些个城里的娇小姐能干什么?!”
池爸说:“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后院看看!”
他们一群人到了后院快晕过去了,只见猪食桶里的猪食撒了一地,猪圈开了那些几头大猪们满院子欢蹦乱跳,引得院里的一群鸡也跟打了鸡血似的直冲直撞飞奔出去。一家人惊愕地望着始作俑者,池妈正想冲上前去教训她,却被大龙脸红脖子粗地吼:“你让她喂什么猪?!她会吗?”
池爸也数落开了:“你也真是的,人家一城里姑娘到咱们家来,才吃你几顿饭你就让人家喂猪,这下可好了吧!”
凤凰阴阳怪气地说:“呦,城里的姑娘多娇贵啊,连喂猪都能喂出花样来。”
本来周小惠好歹是长嫂,被凤凰这么挤兑是很不恰当的,可人家也不生气还笑嘻嘻的,大龙瞪了她一眼:“你会喂?”
呛得凤凰差点噎住,她还真不太会...见周小惠刚才被猪惊到的哭脸不知啥时候已经收起那张哭脸转笑了,心想这是娶了个唱戏的回来吗?
池爸怒吼着分配任务:“你们还有闲工夫说话!猪都没了!还有鸡!大龙、凤凰你跟你妈去把鸡抓回来,不抓回来晚饭也别吃了!地瓜你跟我去把猪找回来,兰儿,你带着小惠——是这个名字吧——你们进屋去吧。”
凤凰说:“凭什么让我去抓鸡,我也要进屋!”
池爸挥起巴掌:“不去抓就别吃饭了!你好歹也是大姐,刚还说人家不会喂猪,你抓鸡总得露一手给人家瞧瞧吧。”
凤凰赌气去了,鸡对于农家人的意义跟城里人不一样,小时候凤凰就喜欢跟几个小的抢着帮池妈让去桥头小店买东西,打酱油、买一根针、一颗小糖或是四五粒干炒蚕豆,不用钱用的就是鸡蛋,鸡蛋就相当于“银行”。
小糖和蚕豆是给她的奖励,所以她总是用尽办法跟弟妹抢着去。
猪的意义比鸡更加重要了,家里年初买一只十几斤的小猪,到年底卖掉这对于务农的人家几乎是全部的收入,用的穿的都可以解决。农村里养猪有个说法,养猪好比银行存钱,一天长一块,一年三百多十天就是三百六十元,俗话称“猪罗”。
池妈一路上也念叨着她那些鸡,这两年村子里有鸡瘟,养一窝总是活不了几只,一只老母鸡的成本太高了,可池妈还是跟老天爷赌气似的地养了一窝又一窝,平时糯米在家老指使她去抓小虫子喂它们,要是听说隔壁村有鸡瘟那可不得了,她连晚上都睡不安宁,净惦记着她的鸡要死几只。
渐渐地,凤凰和妈妈哥哥走散了,想回去又怕被新媳妇笑话只好继续在乡间路上游荡,只想着她听到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他们家的鸡!
凤凰一下扑过去却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浑身疼也顾不得了继续追,凤凰平时完全不锻炼,身子的敏捷度跟鸡哪能比,眼瞧着鸡进了附近的公厕。
农村的陋厕大家都见过,就是每家每户在自家院墙的外面,寻上一处空地,有的是用土坯或山上的碎石块垒砌的四面围墙式、有顶或无顶的建筑物,有的是几捆玉米秆围起一个摇摇欲坠的棚子,或是猪圈旁边挖一个露天蹲坑,总之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凤凰爱干净,每次上厕所都要下很大的决心,进去前先憋上大大一口气,然后卷起裤腿,捏着鼻子,踮起脚尖,小心翼翼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可这次她却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鸡蜷在墙角发出求救般的叫声,无处可去就束手就擒吧,凤凰心里冷笑了两声蹲下身伸出手去抓鸡,鸡突然脖子上的羽毛张开,两只翅膀跟发动机似的扑腾着,把蹲坑里的屎尿全扇到凤凰脸和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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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小惠失踪
凤凰气急败坏中还不忘牢牢抓住那只鸡的脖子,她抓着鸡一路找能洗脸的小溪差点没把鸡给掐死,洗了半天才拾掇干净,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隔着河边丛生的芦苇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池家老大娶的那个女的...”
凤凰收敛心神仔细听,那声音不就是隔壁狗儿他娘王婶么,她儿子都三十了还打光棍呢,大龙虽说娶个不会干农活的但好歹也娶了,她还好意思在人背后嚼舌根呢!
“呦,那女的是宝婶家洗头店出来的...啧啧,难怪我就说,就那女的条件除非少一条腿否则怎么看得上他池金龙!”
狗儿把这事儿跟他娘说,其实心里也有了一层打算:“娘,俺是想着俺都三十五了,咱们村别人这个岁数人家孩子都上初中高中了——”
“狗儿,都怪咱们村里女娃少,咱家这条件又不好——”
“妈!俺们家里是穷可池家跟咱家也是半斤八两,也能娶个天仙似的媳妇,过两年您不也能抱上孙子吗?俺听说大龙媳妇也不贵,就那样的人听到也才给三千块钱,说是不办酒席不打三金...”
狗儿妈厉声说:“你这孩子平日里看你挺聪明,可关键时候你可真是猪油蒙了心!你要是那么个花儿似的大姑娘你愿意嫁那么个男人么,冯宝莲那下三滥的女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她么,她介绍的姑娘还有个好的!开洗头店——那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没半年工夫就住三层高楼了!洗头店她能挣几个钱?那些女人都是小白鸽!”
狗儿缩着脖子畏惧地说:“妈,啥是小白鸽啊?”
“小白鸽就是专骗男人钱,收了彩礼一到订婚就闪人的,狗儿,咱们家还只是穷,可池家大儿子是又穷又蠢!”狗儿妈眼色又变得厉害起来了,“你咋知道池金龙那媳妇是洗头店出来的?你是不是也跟着去了?作死!你做工的钱都送给冯宝莲那个贱女人了?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说着就一把把地在狗儿腿上拧着。
狗儿一面躲着一面狡辩:“妈!俺是听二蛋他们说的!别拧了!”
“那就好!你以后跟池金龙少来往,别去那些个洗头店了,传出去不好听!”
狗儿心里嘀咕,我都这么大人了还没个媳妇,你不让我去那里逛逛我的日子可咋过?
他对宝婶家的洗头店心向往之已久,只不过没人领着不敢进去,几个月前他和池金龙几个狐朋狗友死活拖着他去开眼,他站在门外被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拉进去,心里正甜丝丝的,结果他一脱裤子就怂了,后面不甘心又试了几次,每次的钱都打水漂,洗头店里的姑娘一说起他个个笑得花枝乱颤。
他池金龙可好,这么快就娶上漂亮媳妇了!
凤凰在小溪边蹲着听了半天,眼见天都快黑了才知道回家,一进门见全家都在,她就嚷嚷着:“爸妈!周小惠呢!那个贱人是大龙在宝婶的洗头店认识的!”
她跟池金龙一胎所生,这么大的事情大龙居然瞒得滴水不漏,连她这个做大姐的也毫不知情!还堂而皇之地带着那么个下贱女人登堂入室,周小惠那个贱人她以为仗着自己长子媳妇的身份就能作弄自己,说到底还不是个洗头店出来的!
大龙磕磕巴巴地为自家女人申辩:“洗、洗头店出来的咋啦,劳动人民不分贵贱!小惠虽、虽然在洗头店工作,可她、她也是为了赚钱养活弟弟妹妹,她是清清白白的!”
“清清白白?”凤凰冷笑:“你当我三岁小孩?冯宝莲那个贱人开的洗头店跟窑子有什么分别?”
当初大龙领了周小惠回来说她在市区一家理发店上班,理发店跟洗头店的性质完全不一样,理发店是正经生意,而洗头店...
池爸对着大龙吼道:“你大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龙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说子丑寅卯来,池爸和屋里的人面面相觑,儿子居然带了个洗头店的姑娘回家...
池妈一拍手:“既然如此,咱们直接把她轰走,钱也不必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