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
角落里突然传出轻微的“嗡嗡”声,文荆轻轻转头一望,只见一个小黑点摇摇晃晃地飞起来,茫然地在空中转圈,似乎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文荆被它气笑了:“快点过来,帮我咬破结界!”
其他的玄天蚊都被君衍之赶出去玩耍了,不知道这只是不是因为动作慢,又或者是被同伴嫌弃,不知何时飞了回来,一直躲在角落里睡觉。
那蚊子一看文荆召唤,急忙晃晃脑袋,飞过来落在他的手上。
“只顾讨好的蠢蛋,快点咬破结界!”文荆笑着指了指床沿一层淡淡的绿色屏障。
蚊子立刻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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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沉寂了许久,门轻轻一开。所有的人脸色肃然,握紧手中之剑,全神戒备地望着。柳阡陌站在人群之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轻声道:“君师弟真是魔修?”
贺灵沉着脸不说话。
片刻,石屋里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朴素青衫,一身淡雅。他扫了一眼四周的人,在贺灵与柳阡陌的身上停留片刻,随手将门关好。
众人的心中都有些迟疑。这么一个气质出尘的人,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魔修?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君衍之的表情像往常一样无害,也看不出来什么杀气。他向着站在席放身边的闻人慕望了一眼,淡淡笑着说:“闻人师兄身子骨安好?”
闻人慕脸色又青又白,恐惧得嘴唇颤抖一下,说道:“君衍之,你不用再像往常那样做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君衍之笑了一下:“听不懂闻人师兄在说什么。”
“你以为还能再瞒?我……”
席放缓慢地望他一眼,闻人慕咬了咬牙,闭上嘴巴。
君衍之无论何时都是一派与世无争的模样,今天更是看不出一点紧张。他望着席放不语,席放也回望着他不说话。
众弟子看着这两人高来高去,都在山间静静地吹风,不敢打扰,也发出一点声音。
许久,席放终于开口:“衍之,你今日可想对我说什么?”
君衍之静默了片刻,微微作了一个揖:“事到如今,弟子不想再隐瞒下去,只想问宗主一件事,希望宗主能如实相告。”
“你说吧。”
“当年恒阳宫亡灭之后,是不是宗主将我救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扯到当年恒阳宫身上,有些人连恒阳宫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却不敢窃窃私语,静候下文。
席放的脸上出现一丝若有似无的情绪,很淡,也让人抓不住,像是难过,又像是哀伤和愤怒。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开口:“……不错,的确是我把你救了。”
“弟子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经过。”
席放望了望周围的弟子,轻声叹了一口气,像是背负了多少年的沉重的担子。他终于道:“当年我一时心软,才导致这样的事,难辞其咎。已经到了今天这地步,继续隐瞒则对大家不公,也是该说的时候了。”
君衍之又作了一个揖:“弟子洗耳恭听。”
所有的人都紧紧盯着席放,一丝动静也没有。无论他现在要说什么,必然都能掀起惊涛骇浪。
“当年我与你父亲不打不相识,算得上是好友,相见恨晚。有一次,我们约好在恒阳宫饮酒,我因剑宗有事,入夜时分才赶到。没想到,到达之时,尸横遍野,恒阳宫满门覆灭。”
席放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当时我觉得有些古怪。这些尸体的表情凶狠残暴,不像是正常死时的模样。我来不及多想,在山野中找了许久,终于找出你、你父亲、母亲和妹妹的尸体。”
“后来呢?”
“后来……待要将你们埋葬的时候,却发现你的元神尚在。我心中略有慰藉,心想你父亲总算有后,便将你带回洵阳山脉,想让你醒来之后告诉我,那一夜灭了恒阳宫的凶手是谁。”
君衍之望着他,空气中的哀伤却越来越浓。
“我本在悉心照顾你,可惜几天后,你还尚未醒来,便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你便是导致恒阳宫覆灭的元凶。我知道你天生便有些魔气,小时候曾引得人自相残杀,那晚尸体的神情又分明是发狂入魔之相。我想了许久,实在不忍心亲手毁掉你父亲唯一的血脉,也不忍心让你记得这一夜发生的事情,便把你的记忆封住,丢在洵阳山脉,想让你忘记这一切。”
君衍之淡淡地笑了一笑:“可惜我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却不清楚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停顿一下,又道:“宗主又为何让我进了清虚剑宗?你将我留在洵阳山脉,也是就近观察之意?”
“当年山门大开之时,你前来剑宗拜师。我心中抑郁难忍,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你。论资质悟性,你是百年难得一现的好苗子,荒废了实在可惜,却又随时会让剑宗陷入危险之中。我思虑良久,决定将你收下,观察一番。没想到一晃十几年,你行事低调、谨守门规、爱护同门,从未惹出事来,我便慢慢地放心了。”
柳阡陌冷静地听着,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席放将往事说完,正色道:“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只想亲口问你一句:这几年来五大门派屡遭魔修所害,是不是你在暗中做下的?”
君衍之的口中迸出两个字:“正是。”
所有人顿时像炸锅一般地愤慨激昂,有些人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性急地更是躁动不安地大喊。
“先伤了人,又去救他们?”
“胡说!为了什么?名声?掌门所赐的宝物?”
“厉害,真是厉害!这法子真是阴狠得爽利!”有几个竟然露出一丝略带崇拜的表情,却立刻被众峰主望了一眼,年长的弟子连忙厉声喝止。
“这是个魔修,你们在想什么?”
“他随时能将你们置于死地!”
席放缓缓道:“清虚剑宗以匡扶正义、铲除魔修为己任,我当年一时放任,酿成今日之祸,责任全在我身上。衍之,正邪不相容,我再无退路。”
君衍之望了望躁动的人群,说道:“多谢席宗主当年不杀之恩,可惜我有要事在身,却不能沦为阶下之囚。”
话音未落,席放长剑出鞘。
霎那间,风云变色,十几人一齐向着君衍之冲过来。
房间里,剑气剑风让石屋悬悬欲坠,碎裂声、呼呼风声纠结在一起,地动山摇。蚊子艰苦卓绝地刺破结界,文荆着急催促道:“快点,已经开始打了!”
大龟早就爬了过来,张开大口拼命咬着结界。
终于,那结界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文荆挣扎着钻出来。
“轰隆”一声,屋顶倒塌,破了一个大洞,石块灰尘掉落下来,砸在冷硬的地面上,震耳欲聋。
门外一声沉闷的痛哼,那声音如此熟悉,文荆抿着唇不敢向外张望。
他急急忙忙地在桌前写了两行字,将纸张团成一团塞入大龟口中,吩咐道:“帮我照顾君师兄,不许让他发狂,也不许让他死。”
他将大龟塞入桌上的储物袋之中,又把储物袋系好,狠狠从窗户处扔下悬崖。
门外又传来一声痛哼,文荆咬牙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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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一座黑黝黝的巨塔在不断旋转,发出的万道金丝将君衍之紧紧缠住,动弹不得。腰上突然又传来一阵痛彻心肺的剧痛,似乎被什么贯穿而过。
“啊——!”
心魔悠悠而起,在脑海中幻化成无数厉鬼。君衍之晃了晃脑袋,轻声道:“不能疯……不能发狂……师弟就在附近……”
不能发狂,就得死。
左臂又被什么刺中,鲜血迸发。
这黑黝黝的塔果然厉害,方才从席放手中升起放大,将他困得动弹不得。再这么下去,只怕就得死……
君衍之的身体魔气丛生,却奈何不了紧缠的细丝,微一用力,魔气如利刃般冲出,不远处的南雁峰峰主立刻痛呼一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