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藏在长衣大袖下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微微颤抖……
然而心底仍有一丝不服输,勉强抬起右掌,屈指暗算,如今他好歹还是练气十层,还能运用小洞明术,凝神细忖……
明明,那苍梧城虽不是大陈朝最为繁华的几个城市之一,却也是东边数得着的富庶安逸之地。
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风调雨顺,四季如春,没有洪涝灾害,也少有盗贼匪寇,那夫妻二人看着也是宜子之相,怎么也会有个一儿半女,更何况临别前,自己赠予了一枚信物,道若是有难处便上太和城来寻自己。
当时虽然他没有表露自己王爷的身份,留的地址也是他暗中的一处产业,但相信那对夫妻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非富即贵,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拿着玉佩找上门来……
可为什么?
他推算出来的卦象,云家血脉竟然全然断绝!
是他大意了!
果然是因果未了,有恩未还……
一直盘桓在他胸口的那口老血,再也隐忍不住,就此喷了出去……
天色将明,轩窗外透进隐隐的光亮。
陈羽芝从榻上坐起,雪白的缎质寝衣微微汗湿,粘在背上很不舒服。
陈羽芝走到寝殿另一头,用碧纱橱隔开而成的浴间,将身上汗湿的内衣解下扔在一边的衣篓内。
浴间的尽处,是白玉雕彻而成的水池。
水池的上方三尺之处,有碧玉雕成的龙首,陈玉芝手指隔空轻点,那龙首中便吐出温热的水流,汇入微凉的池水之中。
白玉般的肌肤□□在外,光洁细腻,竟是娇养在深闺之中的美人还要美上几分。
如缎的长发披拂腰间,宽肩蜂腰,长腿翘臀,搭配上那洵美的容色,行动之间,简直美不胜收。
陈玉芝却没工夫理会自己的外形,扔掉外衣之后,就走向浴池,将自己全身埋在了水中。
他的修为已经是筑基期,用个避尘诀,也是方便快速,只是他刚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从心理上,他就更愿意泡在浴池里清醒一番。
对于一个修仙者来说,这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噩梦。
这几年,封地风调雨顺,治理有方,算得上是大陈朝难得的安乐之地。他这个晋安王,相应的俗事也就不多,大把的时间都用于勤加修炼,他本就是得天独厚的变异雷系天灵根,少年时又得了几番机缘,这些年进阶快速,己到了筑基八层,眼看着又隐隐快要突破到了第九层,离筑基大圆满晋升结丹又进一步。
算下来,大约再有十年,他许就可以冲击结丹,然而却在此时,做起了这样的噩梦!
他修行的小洞明术,可以推演未来变化,然而却只能是推演他人的命数,算不出自己的或是极为亲近之人的。
但修行之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他会在此时做这样的噩梦,又何尝不是一种未来危机的预兆?
大恩未还?
云氏血脉断绝?
沉入池底的陈羽芝蓦然自水中抬起上身,伸出一手,掐指暗算。
很好,云家尚有后人在!
只是当年的小夫妻两个,已然不在人世,算来他们也是年寿已高,倒也是自然规律……
既然梦中得了警醒,他就不会再让这样有未了的因果存在。
沐浴更衣之后,果然心神宁静了不少。
当他走出寝殿,离开庆安宫的时候,宫门外守候着的内侍们纷纷行礼问安,负责打扫和清理的侍从们,这才进去做事。
他们这位主子,跟旁的王爷,郡王们不同,最是个喜欢清静的,不好女色,庆安宫中,连个宫女都没有。
整个王府里的女人不过十来个,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岁的婆子媳妇,年纪轻的一个没有。
即使这样,在庆安宫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不许侍者们进的。
晋安王的早膳十分简单,不过一小碗碧粳米粥,一份时蔬小菜,外加时令水果,比一般的富贵人家还要简单朴素的多。
晋安王用过早饭,便命人将王府总管唤来。
命他速派得力人手去苍梧城,查访姓云的人家!
第27章 京中
吩咐完毕,总管陈义却迟疑未走。
陈羽芝凤目微移,泠泠然瞥过去一眼。
“有事?”
陈义身形微躬,禀告道,“回殿下,京中传来消息……”
陈羽芝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之上,眉眼不抬。
这个皇侄,当年十几岁初为天子的时候,看着还是可以的,可惜,这才二三十来年,他就开始犯起糊涂来。这几年,从京中传出来的消息,可没有一样不让人听着糟心的。
“韦贵妃去红云观祈福,却自称在飞仙塔内遇到了刺客,便以此为借口,将红云观内外封禁,里外搜查了个遍……”
陈羽芝眼睫微微眨动了下,声音仍是淡然。
“哦?她就那么搜了?”
早年红云观的地位在大陈朝可是超然尊贵,皇宫里的公主,后妃到了观中,都是客客气气,不敢放肆……要知道,里头说不定随便哪个真人,道姑都是有身份来历的,更不用说还有好几位辈份高的皇姑在了。
自从陈恒独宠韦贵妃以来,这朝廷的法令,后宫的秩序,简直是混乱无序,毫无规矩。
“……听说观主景和真人虽满心悲忿,却为韦贵妃威势所迫,不敢执言,只得眼睁睁看着韦贵妃手下的男侍卫们深夜间闯入各位正清静修行的真人院中,这其中还有早就避居后山,多年不见外客的玉研长公主……”
说到这里,陈义微微一顿,就听见主子冷哼了声。
哼!陈义在心中附和。
难怪向来云淡风清,目下无尘的殿下也会为韦氏的作为不耻,这女人,行事已经猖狂之极,简直不将陈室宗亲放在眼里!
“只是在搜到皇后院中时,皇后娘娘却是带着人堵在二门之内,不让贵妃的人进去搜查,两方僵持不下,贵妃知道了,就也赶来,跟皇后言语争驳,道皇后包庇不法之徒,定要让人进去搜查,皇后却是以身阻挡,道谁要敢进院,就踩着她的尸身过去。”
陈羽芝搭在椅子扶手处的手指微微点了两下,似有些赞许地道,“嗯,没想到皇后倒还有几分烈性……”
他可是记得这位侄媳,出身不高,家世不显,从打一入陈恒的后院起就是个当摆设的正妻,但凡有得了几天宠的姬妾们都敢上她面前晃荡,她也不妒不嫉,反而极力将他侄子的女们安排得妥贴,可谓是个贤惠的面团人了,没想到,临老了,还能发一把威。
不过么,这位韦氏可不是寻常女子!
十年前,他曾经入京,赴宫宴之时,见过韦氏一面。
虽只有一面,男女分地分席,至少隔着几百步之远,他也能看出,在韦氏那娇艳异常的皮相之下,似乎隐藏着淡淡的阴煞之气。
当时他虽觉得有异,却只是以为韦氏身为内宫宠妃,定是手上沾上了些阴私血腥所致,再联想到听说过的韦氏在宫内骄横跋扈,暴戾凶残,莫说是在她的凌波宫内伺候的宫女内侍,就是等级差一些的宫嫔,美人,被她弄死的也不少。
当时他也曾经提醒过那位皇侄,让他不要为奸邪所惑,特别是韦氏,面相妖艳不祥,宠之与龙体不利。
结果陈恒当面打哈哈,过后耳旁风。
而韦氏三十来岁,在宫中按说应该已是老妃子了,可越往后这些年,反而更是荣宠已极,独霸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