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静安长公主抚着额心,她已年过四旬,自小锦衣玉食,养得极尊贵,肤色若玉,晶莹光滑,额广眉长,鼻子微挺,唇小而红。施了淡粉,只用一点胭脂,雍容华贵的风姿由内而发,喜则宜人,忧而生怜。
尚大姑轻手放下玉如意,踱到静安长公主身边宽解:“侯爷自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圣上最喜欢他这副无拘无束的样子。朝中那些人说他们的,圣上心里有一笔帐。公主,您说是不是?”
静安长公主坐直身,云鬓上的金凤九尾步摇微抖,凤口衔的明珠在她额心晃动,正好与六瓣梅花钿相衬,眼睛瞪圆,那股子威仪也显现出来。
“阿兄最喜欢,可阿嫂偏偏最恨。她说得多了,阿兄心里头难免也存了芥蒂,让我如何不愁。”心有愁结,静安长公主目光幽幽。
“娘娘那是心疼儿子,可太子与侯爷不打不成交,两人好得跟亲兄弟一样,还能有什么事?!”无论静安长公主发愁什么,尚大姑都能想法子宽解,且句句说到点子上。
能从一个小宫女做到公主的心腹,后来又能管着一大府的人和事,没点真本事可是说不过去。
几句话哄得静安长公主露出笑脸,扶着心腹的手站起身,“走罢,咱们去看看那些女孩儿,若真有出色的,先留在身边,说不定时间长了有那么一二个能入了坤儿的眼。他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眼睛长在头顶上,做事更是蛮不讲理。”
尚大姑这回没接话,心里笑道:随了谁?还不是随晋阳大长公主,祖孙两个脾气性情同出一辙,偏生小侯爷长相却随了老国公爷。京中头有阅历的老人见过后,都说和老国公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其实静安长公主说完也被自己逗笑,她生的儿子还不清楚,除了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浑身上下没一点像她,也不大像丈夫。
尚坤更像是披着老国公爷皮的晋阳大长公主,这点令老国公很不喜。
静安大长公主出现令花厅里的女孩们兴奋了一阵子,她们中大多数人礼仪典范很难让人挑出毛病,一拔拔行过礼,结伴同去后花园赏花。
赏花只是一个由头,静安长公主只想借机观察这些女孩儿,挑姿色出众性情温婉,说话行事不张扬。细细品鉴,一天下来选中六个女孩儿留在府里,其余人等都被送回家。
这六个女孩儿当中就有青萝,当晚她与其他五个人一起被安置在府里一处独立院落。院里种满梨花,十分宽敞幽静,每人一间屋子,且还有两个丫头服侍。
尚大姑亲自安顿这些女孩儿,将她们一一领到房里,最后只剩青萝,她状似无意问起:“我依稀记得你和十七姐家的大郎有婚约?”
暮色下曲廊蜿蜒,廊外梨瓣飞扬,歆香扑鼻,青萝端着最好的仪态,一句一顿回道:“可能是尚大姑听岔了,是我阿兄与阿圆有婚约。前些年阿圆身子不好,只说是两家有约定。现在阿圆身子好了,也就不用遮遮掩掩。”
冯姨妈特意给女儿交待过的,青萝答得滴水不漏。
尚大姑轻颔首,转身走在前,拐过两个廊柱,推开一间屋子,交待道:“这是你的屋子,以后在府里要少听多看少说话。被公主看中是你的福气,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青萝站在房门口目送尚大姑离去,她都没心思打量屋里的陈设,一头埋在被褥间,抚着快要跳出来的心,暗道好险。原以为尚大姑会拆穿她的谎言,却不料轻易蒙混过去
青萝却不知,尚大姑何等机灵的人,只听说阿圆生了疹子,又亲眼见证青萝的说谎,内里的曲折早已明了。
长公主府可不是温柔乡,有两分心机也好,总强过没心眼任人欺侮。有婚约又如何,即使成了亲的少妇,只要侯爷看中,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老国公那样强硬的人,又订了亲,尚府又势大,最后还不是乖乖的同晋阳大长公主成婚生子。
比罗家更厉害的人家也拿尚家没法子,若小侯爷真看中了青萝,长公主会补偿给子君一门更好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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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君躺在床上静养,早晚服着汤药,又用药水擦洗过,三五日后头脸身上的疹子慢慢褪却,留下斑点红色印记,也不太碍事。
从她穿越来,一直同病体抗争,服药、饮食上格外注意,也努力锻炼身体,闲时踢键子、在院中慢跑,总算是有点成效。
身体爱过敏归根到底是免疫力低,忆君决定还要加强锻炼,正好子君也在家,她央求兄长学拳脚,又想到郊外学骑马。
大周的女子以体健活泼为美,不大推崇女孩儿如弱柳扶风。只要妹妹身子能好起来,子君不假思索应下,伏首笑语:“好啊,明天咱们就出城。曲江边有一空地,可以教你骑马。”
“又在浑说,怎么也要养好了再去。”罗大婶端着汤碗进屋,制止儿子不着调的行为。
在火上熬了整晚,鸽子汤变成奶白色,肉早都化烂在汤中,趁热喝下极补身子,这还是子君特意出城为妹妹打的野味。
忆君谦让母亲和兄长,他们照例回绝了,端起汤碗,她总觉得喝下的是亲人浓浓的情意。
祖父母在时,清粥小菜也吃得开心。等他们都不在了,吃山珍海味,也嚼不出味来。
喝着汤,忆君突然有点想哭,她也算是幸运儿,以后不再是孤单一人。
罗大婶关切问道:“烫着嘴了?慢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