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匹一枣红色的母马,眼睛黑亮,浑身无一根杂毛,漂亮极了。更重要的是它比别的马矮上许多,正好适合女孩儿骑。
尚显牵着马匹走近,淡笑谦语:“这匹马本来是别人进献给大长公主的礼物,原本呆在府里好好的,谁知它一见将军的紫骅骝就打呌嗦,闻见味也要跑得老远。郎君和大长公主都有意将它送人,我只是讨了个便宜,不敢居功。”
忆君忘记了肚皮疼的事,手下轻抚着枣红马身上的毛,问道:“它叫什么名?”
“纤离。”尚显伸手也抚向小母马的马头,极有耐心解释:“相传为名马之后,脚力不错。若不是同紫骅骝犯克,大长公主也不舍得将它随意处置。”
尚显说得轻松,实则讨来也不费吹灰之力。凡是牵扯到武英侯,大长公主总是好说话。别说一匹马,比它更值钱的东西,晋阳大长公主眼都不带眨一下,谁叫尚坤外貌像足了年轻时候的老国公爷,性子又跟了她。
名马来之不易,忆君大概能明白一点,抬头真诚道谢:“阿圆谢谢阿兄。”
她的眼中闪着光芒,头微偏着,双腮泛上红晕,格外俏丽。
只一瞬,尚显转头看向曲江,河水缓缓流过,波光麟麟,映在阳光下依稀可见一道小彩虹。
“上马,试着骑几圈。”怔忡有片刻,尚显伸手扶忆君上马,待她坐稳后,将缰绳递到忆君手里,轻拍马背,纤离小跑起来。
忆君的心都要跳出来,她有点害怕,更为难受处在肚皮那块肉又很不识相的疼,一下又一下。
一圈跑下来,忆君的小脸微皱,尚显已发觉不对劲,伸手勒住纤离相问:“骑不惯?”
“不是,纤离很温顺。”忆君仍在逞强,嘴硬不承认。
尚显唇紧抿,眼睛微眯盯着忆君不放。那边子君也觉察到不对劲,一路小跑而来。
对着两个会功夫的人,忆君最终实话实说:“前两天学拉弓,用力太狠。”她苦着脸没再说下去。
尚显从小习武,又带着兵士,一听便明了,眼睛往下搜到忆君小腹处,冷语道:“下马,今天不能再骑了。”
子君早扶着妹妹下马落地,嘴里嘟囔道:“才三天没见,你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阿娘也不说。”
什么叫量力而行,忆君真正明白,她自知理亏,轻声解释一句:“我没敢对阿娘说。”
子君瞪大眼睛,本来想说两句狠话,又舍不得,轻叹道:“阿圆,凡事慢慢来。一口你也吃不成大胖子,十天半个月更是长不了那些个本事。听阿兄的话,回家后悠着点,你现在就比前强许多,以后会更好的。你想要什么,阿兄都依你。”
“我想像邻家阿姐那样,冬天不怕冷,由着性子打雪仗,我更想骑着马绕上京跑一圈。”忆君没说出话是她不想像个废人一样,成天让家人担心。那怕能绣出张帕子,总是她能干点什么。
忆君的梦想很简单,简单得让子君想要哭,原本放在妹妹肩头的手稍用力,重新露出笑容:“会的,阿圆的梦一定能实现。”
尚显一直站在几步开外,盯着罗家这对兄妹若有所思。他神情悠长,不时轻抚纤离油亮的毛发。
这万金难求的良驹,上京城不知多少贵女梦想拥有它。纤离见了忆君不认生,也算是缘分吧。
忆君上车休息,子君和尚显寻了地方任马儿吃草,他两人面河而坐,赛着打水漂,一圈圈波纹在水面不息,惊动河中鱼儿,不时跳跃出河面。
子君卷起裤管,拔出身上佩剑,一步步踱到水中,好抓条鱼儿给妹妹炖汤喝。尚显也做着同样的举动。他俩专心捉鱼,一时不察纤离顺着青草地远离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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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翠野,白水蘋蘋,枣红色马儿姿态优雅,宛若精灵倘佯在曲江边。
蹄声隆隆,一队人马袭卷尘烟从官道飞驰而过,跑出一里多路后,打头的人折返回来,目光定在枣红母马纤离身上。
“是匹好马,给个价,小爷今天就带走他。”说话的人年约二十岁左右,青玉冠束发,眉挺目朗,薄唇轻抿,英气逼人;一身流云锦,宝带缠腰,仪态非凡。好像眼前的名驹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已对着几个随从议论何处安置枣红马。
杏儿得令守在马车外,见来者不俗,哪里敢应声,轻声喊忆君下车,自己一溜烟跑向河边求救。
马上的人见是位明媚俏丽的小美人,更加来了兴致,半俯下身子,手中把玩着乌木镶紫金竹节马策,语带轻佻:“小娘子,这马是你家的?”
上京城中多权贵,忆君打量着对方二十多人衣着不俗,跨下座骑毛色油亮,马头高昂,来者非富即贵。她很小心回话:“阿兄牵来别人的马,借用两日仍要还。”
那帮人当即哄笑,“凭他是谁的,咱们还买不起,又不是白拿。”
忆君轻咬唇没接话,对着权贵单凭她一个女儿家,再伶牙俐齿也无济于事。她清楚自己分量和本事,舌战群儒以弱敌强的事干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