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子君忙点头,说话却也没底气,第二天拐着弯求郎君收回那对镯子。
尚坤边用上好的白绢丝擦拭着长剑,带着惊讶看向身边的亲卫,不以为然:“一对俗器,叫阿圆戴着罢。”
子君终是不再出声,他只是一个小亲卫,曲江边护不住妹妹,也不能阻止郎君对妹妹逐渐生出的兴致。罗家的女儿进到侯府,只配做个滕妾,一辈子仰人鼻息抬不起头,他生平第一次想要变强的志向。
只在瞬间,子君的心中火苗熄灭,离了尚府还会有谁用他,除非去边关,说不定在战乱的时候能捞个功名,可那又会到猴年马月。
京里的人都快被烙成饼,尚坤依旧稳如泰山住在青峰岭,早起练剑打拳,同侍卫们比试武艺,信步走在湖泊水榭边,他很少听到少女轻快的脚步声。即使有,也远在月牙湖对面,从不肯靠近他一步,她真是被他给吓住了,尚坤暗笑。
即使不能见面,他能听到阿圆对着小松鼠自言自语,絮叨它太能吃;又和别院里的老侍婢们谈得相欢,闲时捉弄她的兄长,反复套问兄长的心上人。青春灵动,俏皮可爱,每说几句话她都要笑。若他出现,她肯定会落慌而逃,吓得瑟瑟发抖,那还有什么趣味。
每天京中信使往来无数,终于五月下旬时,尚坤下令收拾行装明日启程回京。虎贲营的另一多半亲卫也全部赶到青峰岭,众人汇齐后一齐护送武英侯返京。
忆君依依不舍同小松鼠告别,请兄长带它上山放归原处。她来时穿的骑马装破烂不堪,这段时日一直穿着尚府送来的衣衫,临走时忆君特意挑了一件极为普通的百花穿蝶浅妃色襦罗裙,拿一枝珍珠钗挽好发髻,将其他华服和首饰全整理收到箱笼里。
终于可以离开,事实却不让如愿,快要走到马车旁时,身后几十个整齐有力的脚步赶上她,忆君只有转身道万福。
尚坤盯着眼前半蹲下的女孩足足有片刻,弱柳扶风般娇小的身影似不堪这样行礼,螓首低垂,露出耳廊后白皙的皮肤,脖颈优美动人。扫到她腕上带的玉镯,尚坤缓步走过去,伸手扶起她抓过手腕细瞧。
雪白皓腕上一圈紫影暗浮,顺着光波流动,紫、翠、红三色也在变幻流转,衬得那玉肌跟着变化色彩,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瞧了皓腕,他又仔细端详她的脸,羽睫忽闪,遮掩住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眉眼嘴唇无一不透露着少女的青春娇艳,轻轻笑道:“这对玉镯取名为瞬紫,你戴正好合适。”
院里院外候着的亲卫并专程赶来护送尚坤的尚家军,全都木然垂头,弃耳不闻。
忆君的心高悬起,双手挣扎不脱,侧头不再看尚坤。
好歹穿越前也是长在红旗下的阳光女孩,从小到大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和一帮同龄的男孩、女孩们玩得疯,不至于怕一个上过战场的将军,真是没出息。
有克星的滋味不好受,怕了紫骅骝的纤离即是,畏惧尚坤的忆君也是。
感觉到一旁的佳人身上每根弦绷得紧紧,尚坤松手放下她的手腕,退后一步,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放声大笑。
她就好比进了陷井的猎物,由着猎人戏弄处置,忆君苦笑一下。那怕事情朝着糟糕的方向走去,她也要选择笑着面对。
“回城”,尚坤的笑声嘎然而止,上马对着子君道:“回去后,先送阿圆回家。”
子君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调应诺,扶着妹妹上车。忆君虽然一直没回头,凭着第六感知道身后有一道目光紧追着她,逼得她喘不过气。
尚坤骑着紫骅骝打头,一行人驰骋在青峰岭至上京城的官道上,惊扰无数的飞鸟盘旋在林间,宣告着武英侯高调回京。
正阳门下,一位金冠华服青年静等多时,见到尚坤一行人,老远笑语:“平安奴,听闻你醉卧温柔乡,怎么舍得回京。”
尚坤吁马,紫骅骝放慢脚力,他挥着马刺指着马下的人,肆意笑道:“武三郎,你是皮疼了,不好好呆在你的东宫,跑来挨我的拳头。”
被称为武三郎的青年气度雍容,广额星目,有五分像尚家世子尚均,正是当今太子。他听后不以为忤,大声笑道:“不敢,孤特来相迎平安奴回京,若不然姑祖母快把甘泉殿拆了,父皇特命我来搬救兵。”
尚坤跃声下马,正色问道:“事情办妥了?”
太子也收起笑容,边走边谈:“父皇和母后答应等六弟成婚后,即刻去封地。”他的同母弟六皇子裕王,这两年跳窜得厉害,大有和太子分庭抗礼的势头。
尚坤却冷哼一声,“三郎可要为裕王用心挑一位王妃。”
“那是当然”,太子轻笑道,看着身边的表弟语带玄机:“孤的七妹待字闺中,平安奴可有兴致?”
虽是说笑,却不是戏语,尚坤深知这一点,面色变冷:“尚家唯独不缺公主,太子还是为七公主再寻良人。”
太子微笑,没再继续说下去。宫中皇子皇女们的婚姻牵涉到各方利益,太子极力拉拢派系,与他的母后和弟弟抗衡,最小的嫡妹当然是重中之重。
两人上马继续攀谈,走到禁宫金水桥前,太子回头笑语:“平安奴,你的佳人不见了,孤不耽误你找人。”
进城后载着忆君的马车拐弯去了青鱼巷,尚坤岂能不知,他没功夫对着别人解释,一笑置之。
该谈的事谈完,尚坤利落抽身,带着尚显等回城北,远望到大长公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他侧头问身边的尚显:“阿圆今年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