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长大了,晓得嫌弃阿娘。我还是识趣点,早些回去,别招人生厌。”静安长公主半真半假戏语,神情温婉全是对儿子的疼爱。
尚坤脸皮厚,嘻笑拉过忆君非要母亲夸几句。
“好”,静安长公主顺着儿子的心意,满口称赞:“你挑的还能有差?阿娘是一百一的满意。”
上回见过罗家小女郎后,尚大家半遮半掩透露,原本这位小女郎也该参加三月里的赏花宴,不巧得病误过那次的挑选,兜来转去,她还是进了儿子的眼,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坐在回府的车上,静安长公主细细回想,儿子能喜欢上一个女孩儿是好事。既然他的心里能容下一个人,就能容下更多的人,是该为他挑选一位名门闺秀定亲成婚。
以前碍着有柳氏在,静安长公主满心想给儿子挑个稳妥又貌美的媳妇,私下圈定几个人选,迟迟不敢拿到明面上。凭着老国公对那张脸的执念,她是公主不怕,可丈夫挡不住父亲的怒火,夹在当中难为。
说心底话,静安长公主从来没打算为难一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她不缺金也不短银,能舍给柳氏一口饭全当是给后辈积福,可总不能让人欺到头上。堂堂国公府的嫡次子,身上又有侯爵,娶一个没来路的表小姐,光脸长得好有什么用,传到宫里和京城的权贵圈中都是笑柄。
阿嫂敢对她的儿子下黑手,她就能公然出手对付裕王甚至是别人。武家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夏氏指手划脚。再不济,静安长公主后靠在软垫上,命尚大家掀起帘角,正经过定国公尚府的大门,两尊石狮子静静伫立,历经岁月变迁,威武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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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内,柳嫣然滴水未进,躺在床上像活死人,一动也不动,就连眼珠子也是好半天才转动一下,气息奄奄。每天都是柳嬷嬷强撬开她的牙关,灌进去一点汤水济命。
见小主子一心想求死,那老奴哭得撕心裂肺,“姑娘,你可要想开,你若去了,叫老奴怎么活。”
怎么活?柳嫣然厌恶地闭了闭眼,没了她,柳嬷嬷大不了再回邺城,扛着金银回乡养老。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明明有人在她耳边成天念叨,她是如何的金尊玉贵,被老国公捧在手心里,比公主们还要娇贵,有朝一日会做侯府夫人,享不尽荣华富贵。
柳嫣然蜷成一团无声啜泣,他们全是骗子,表哥根本不喜欢她,甚至恨着她。她也做不了侯夫人,马上进到裕王府做没名份的侍妾。
她唯一能依靠的老国公,这两天也不在府里,去向不明。柳嫣然真恨把她从房梁上救下来的人,他们为什么不让她去死。
“嬷嬷,我死后,你把我的尸骨带回邺城,葬在爹娘身边。”柳嫣然有气无力提出最后的要求,雪白的脖劲上一道勒痕未褪却,淤血变成青紫色,十分骇目。
柳嬷嬷也不是全然无心的人,她是利用小主子,平时没安好心,想攀上柳嫣然过几年风光的日子。可两人相依为命近十年,若说没点真感情自己都不相信。
老奴声泪涕下,一遍遍开导柳嫣然,“姑娘,你要想开,好好活着,到了裕王身边哄好他,过几年生下一儿半女,后半身也有依靠。”
裕王,柳嫣然都不记得那个非礼她的男子长什么样,她只记得他的手......羞愧难当,她伏在被间失声痛哭,肝胆寸断,挥洒梨花缤纷。风雨袭来,她只是一朵无根的花,任人采撷。
明明七公主亲热地拉她坐在一起,直夸她的衣裙美胜霓裳,又赞她生得美。几十个同龄女儿家,七公主独独青睐她,还说要拿自己的一套衣裙换着穿。
她跟着进了偏殿坐在独榻上等七公主从屏风后出来,屋里好浓一股香味,不知怎么竟睡着,再醒来时对上夏皇后的怒容,还有一屋子的贵女们全高高在上看笑话。
莫明其妙,她躺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中,衣襟散开,只有抹胸遮丑,狼狈至极。
她哪里有脸再活下去,柳嫣然了无生意,静躺在床上等死。
柳嬷嬷招数使劲,见挽救不得,坐在床边轻声骂尚家、骂两位公主、世子夫人,言语恶毒不堪入目。
隐隐约约有个猜测,柳嫣然自问从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可那些人为何不放过她,她转过头问出疑惑。
柳嬷嬷抓住时机,“那是姑娘生了这张脸,长得像足了你的祖母,她们嫉恶不过,故意为难姑娘。”她的老小姐当年被尚家退亲后,不愿留在京城伤心地,更要避开王孙权贵的纠缠,只得远走邺城,嫁给一个远房表哥,不到十年抑郁而终。
她们为何要恨祖母?是因为祖母长得太美,还是老国公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一条条线从混沌中呈现,柳嫣然生平第一次学着自己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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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几天是忆君过得最漫长的日子,她盼着尚坤尽早养好伤,自己也能回青鱼巷缓口气。
傍晚凉风吹起,她偷闲站在小溪前观鱼,顺便清醒头脑。旁边阿苒捧着鱼食,忆君抓起一小撮扔到水里,引得上下游的锦鲤全涌到一起争抢,在水面吐出泡泡。
她微微放松心情,冲着不说话的鱼儿笑了。
尚坤站在书案前,一眼瞥见阿圆侧身给鱼儿喂食,半边脸露出浅笑,明眸慧黠,俏皮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