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袁家的贵女,还有别人,忆君把这句话咽到肚子里。
“不是这桩事,是郎君太宠着我,时间长了,两位公主难免心里不痛快,外人眼里阿圆只是罗姬。”忆君话说得委婉,不知尚坤能不能听得懂。
尚坤沉下脸,冷声道:“谁道你是罗姬,府里何人这么大胆,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看吧,跟他说事真是没法沟通。
忆君只有明说,拉近那人到跟前,“郎君只在这屋里宠着我可好,出去了不必时时记挂阿圆,有你在,没人敢慢待我。可是,郎君把我捧在手里头,阿圆成了众矢之的。”
尚坤这回总算是听明白,睇目轻嗤,那股狂劲上来,觉得阿圆有什么可怕的,他也没出做格的事,宠着一个女人也成了不是。
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劝,忆君委委屈屈挤下两滴泪,“我一心念着郎君的好,可郎君不体谅阿圆的心。我只要你收敛着点,又没说两人从此生分。再者,你做再多的事只为让我看见,在院里和外头收效都是一样。非要大张旗鼓一意孤行,让别人记恨又是为何?”
阿圆落泪,尚坤手足无措哄着她,检讨他考虑不周,拖累阿圆不得安宁,保证以后不在人前张扬。
忆君破涕为笑,搂紧尚坤脖子,心里却是真的想哭。他待她一片赤诚,把一颗心摆在她面前,她却要略施小伎俩,不为别的,只为在他身边呆得长久。
哄着阿圆收了泪,尚坤大松一口气,绕过屏风到后堂,除了衣衫跳到汤泉里,游过几圈后靠在墨玉池壁上思索,更加坚定有朝一日去西域定居的念头。
京中形势复杂,皇子公主满天飞,名门贵女大把可抓,没一个能进得了他的眼,那怕是即将到到的袁家,在他心里仅是一个快衰落的姓氏。
武氏开国时尽灭大族,却在百年后又兴起另外一拔根基深固的大家族,尚家首当其冲是别人最想砍倒的那棵大树,怎么能安然保下尚氏,又不伤元气的确要好好规划一番。
穿上衣服出去,外屋仅亮着床前一盏灯,阿圆偎在被里眼睛明亮等着他,尚坤上床把人搂到怀里,抚摸她的后背,轻声道:“睡罢。”
忆君把头埋得太深,手伸进他的寢衣下,指尖在胸口的伤疤上游走,他身上大大小小几十处伤口,唯这一处和后背那道剑痕最为显眼。
尚坤握紧阿圆做怪的手,带丝无奈,“别闹,我明天早起要出远门,须要养足精神。”
好像他真能干出什么,纸老虎,忆君也是困了,偎在他胸前沉沉睡去。
第70章 初画紫薇
一轮明月照在床前,并排两双鞋履,一双绣金线海棠花镶明珠云台履,另一双厚底雪白皂靴守护在一旁,天明时分只剩下那双精巧的绣鞋等待主人起床。
忆君醒来下意识摸向身边,人肉靠垫不在床上,他又去了后堂洗浴,或者在练武厅里舞枪弄棍?喊了声郎君,半天得不到回应,她把头脸在枕上再蹭一蹭,这才想到尚坤出城去接人,明天赶傍晚回京。
“阿苒”,她冲门外喊道,应声进来十数位侍女。
阿苒打起纱帘,先服侍忆君下地,挑出一件淡雅绣着丹桂的衣裙,边帮她穿着衣裳说话:“郎君寅正起床,用过早饭带着人出城去了,临走吩咐让夫人多睡一会儿,不必叫你早起。”
忆君对镜微笑一下,全当是尚坤在对面,能看得到她的笑脸,吩咐几个婢女,“挽成同心髻,只用一对珠花别着,不必太繁琐。”
大周流行鲜花装饰发髻,可怜忆君穿越来三年有余,没敢往头上用一回鲜艳的花朵。
阿苒捧过一盘珠钗让她挑,琳琅满目,忆君信手捻起一枝芙蓉花枝金钗递过去,嘴里问道:“大长公主那边有没有动静,派个机灵的人到云尚仪跟前打问一句,有消息了早点告诉我一声。”
阿苒稳稳替忆君别上发簪,微笑应下,“不用别人,奴这就去。”
郎君的正室说有就有,阿苒不为自己服侍的主子着想,也要替自个做打算,总而言之和云尚仪处好了对大家都有好处。派个别人去太急功近利,倒让云尚仪心里厌恶,不如她亲自跑一趟,也能打探出一点口风。
忆君点头首肯,梳完妆带着人回东厢,尚坤不在家,正房里牵涉书信机要,照例让亲卫打扫完上锁。
尚坤没在身边围着她打转,忆君写了一会字,嫌难看放下,又读了两页书,心烦气燥,好不容易甩掉那个烦人精,她反倒不高兴。
想起尚坤老喊着让她绣个香包,忆君自觉手艺太差拿不出手,推三阻四好几回,那人生气直哼哼,她才勉强答应得空了给他做一个。
喊来两个婢女描出花样,平步青云的老图,她又觉得太俗,那个说不如绣松柏常青,更有人说紫气东来的花样不错,全被忆君否决。
研了笔墨,铺上白宣,忆君伏在案前细细绘制紫薇花,她来时枝叶繁茂,花苞初结,待到夏秋交结之时花开红满天,映得聆风院炫烂似火,尚坤赞道这是花开最艳的一年,全因有了她。
想起那个人,忆君不自觉嘴角上弯,足足磨了一早上才得一副绣花样子,在几个婢女的帮忙下挑出丝线,起针绣制,至晚揉着发麻的脖子,望着一朵绣好的花骨朵叹气,她可真是渣手速。
阿苒带笑宽慰道:“夫人用了心,不管能不能绣成,等郎君回来准高兴。天也不早了,灯底下伤眼睛,快收了罢,明天再做。”边说拿走忆君手里的绣绷子,已经开始为她卸首饰解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