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闻讯第一个赶到,瞠目结舌她看到的一切,小姑会寻短见本就骇人听闻,比这更难以置信的是武英侯俯在当地为小姑渡气,看起来就像两人在亲热。
“喛哟”,七公主无意识呻|吟一声,眉头微动一下。
尚坤停下救她的动作,抬头看向一屋子慌乱的人,忽视耳边低低的抽泣声,自顾自站起来,对着太子妃叮咛,“阿嫂,宣随行的御医进屋,封住这个院子,不许院中杂人走动。”
太子妃颔首应下,转头唤进在东宫当差的两名御医。她来的路上已下令严禁闲杂人等随意走动,并命太子的心腹侍卫守在院外,堵住大门不许人进出。当然在她来之前,原先七公主的侍卫们早封禁大门。
御医们进屋径直走到七公主身边,一人为她细细把脉,另一人从医箱中取中银针剌穴。
太子妃凑到小姑跟前,被她脖间那道醒目勒痕吓到,锦帕捂嘴咽下惊叹声,更不说心中疑云丛生。若说七公主想不开自寻短见,太子妃十万分不相信。
她那小姑性情豁达开朗,爱说爱笑,明目张胆恋着尚坤,屡受挫折却从未垂头丧气过。
换个别的同龄女郎得不到心上人的垂怜,成天落泪忧愁,轮到七公主身上,恋着尚坤,连他身边的爱姬都觉得是个好的,真心实意结交。
要不太子怎会偏爱这个妹妹,像眼珠子一样疼着她护着她。
七公主闭目躺在地上,卷曲的睫毛一动也不动,面上因憋气而生出的红潮退却,苍白如纸,任由御医在她身上施针,她似是毫无知觉。
尚坤心生疑惑,目光在屋中仔细搜寻,捡起砍断的绳索,捏住断裂处合成一圈,摆在面前端详。
忽地,他利目扫过侍奉七公主的宫人们,挨次走到她们面前,咄咄目光逼视,一圈下来,心中大致有底。
那边诊脉的太医眉头紧锁,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回左手,神色愈发凝重,翻看过七公主的眼皮和舌苔,他对同伴使个眼色。
另一名御医收到信息,拔出银针,也上手号脉闻切,脸上神色大变,复拿起银针细瞧。对着光,才从七公主穴位取下的银针尖发出淡淡乌色,如果不仔细,根本发觉不到。
仍是前面的御医走到太子妃面前,道一声失礼,拉住她手心写下一个字。
太子妃花容失色,骇得几乎栽倒在地,她看向尚坤微张一下嘴巴,心道太子怎么还不来。心中百般煎熬,她终是走到尚坤面前,指了指那边的银针,用只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吐出一个字——毒。
绝实毒,想出此计策的人心肠全是黑的,纵是滔滔江水也不能洗白。
尚坤抿紧唇,冷声追问道:“三郎在做什么,半日功夫酒也该醒了罢,派个人过去拿冷水泼醒他,拖也要把人拖来。若不然,出了差错他承担不起。”
太子妃也明白这个理,从听闻小姑寻短见起,她派身边得力的亲腹去到袁五娘房里找太子。只因袁五娘住得偏僻,来回路程略长,估摸着太子也该到。
她焦急地徘徊在门口张望,不时回头看一眼地上的七公主。
尚坤仔细回想午宴发生的种种,再追回一句,“派人为裕王和三公主请脉,午食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别让他们也坏了肚子。”
太子妃这头刚派下去人,太子酒气熏气一头冲进院里,虽是忙乱却不见慌色,嘴里笑道:“孤来看七妹,下回想出宫游玩找阿兄就是,别再使性子吓唬阿兄。”
捂脸痛哭的奶娘冷不丁冒一句,恶声恶气,“太子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公主岂是那不讲理的人,她素性最乖巧,深得大家和娘娘的欢心。天知道,公主怎么会寻短见,她明明吃醉了想找阿圆夫人和武英侯说话,难道说……”
尚坤两步走到奶娘身边,在他为七公主渡气时,也分了神给这屋里的人,晓得她们的动静。奶娘几次想扑到七公主身边,都被他挡住,论情意真挚奶娘绝无虚假,可她话里却是掺了假。
半院的人全在哭泣,神容悲切,不管七公主是真的想寻短见还是别的原由,她们统统都没活路。
奶娘跪坐在最前,离门口最近,抹着泪看向她带大的孩子,眼泪像掉线,神情悲切。
“谁说七公主要自尽?她派人传话,说是想见阿圆和我,回来报信的人呢?她有没有亲眼见到公主。”
尚坤踱到一干宫人面前,盯着几个年老的宫人问道。那人两回来到他的院子外,与尚显纠缠半晌,只要她开口说话,声音是不会骗人。
世人都知尚家男丁耳灵,但他们不知尚坤耳聪的程度。晋阳大长公主怕孙儿受伤害,下死令在府里以各种招数遮掩,就连太子同尚坤交好,也是微微知道一点他听力强过尚家先祖。
太子瞧过幼妹,同御医低声交谈几句,吩咐药童下去煎药,也走到奶娘眼前温语道:“奶娘此话差矣,七妹是何等开朗的人,天塌下来依是带笑应对,从小到大,你何时见她烦忧过。”
奶娘哭得更厉害,捂着脸痛斥:“太子做为兄长,不是不知道公主的心事。她一心念着武英侯,从宫里打探出消息,今儿巴巴跑到小侯爷的侍妾面前,对着人一股脑吐个干净。临了却得不半分好,吃醉了心里难受想找人说个话,三番五次请不来人,在屋里气恼发火。命令老奴带着人全都退下,说要静一时。谁料,她竟干出这糊涂事。”
太子偏头看一眼尚坤,奶娘说的话只有五分可信,七妹是恋着一个人求而不得。但是,她不会寻短见,更别提挂条绳子绑在房梁上,武家的女儿绝不会干这种掉份的事,死要死得光明正大。
尚坤扲起手里的绳索让太子看,指着一处仅连着一根线的断口处,两人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