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要去哪里?”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噙着她的耳垂,尚坤再一次说出自己的决定,“西北又不太平,朝中恐要派兵,舅舅若点我为将,我带着你一起过去。”
“真的!”忆君抑不住惊喜,翻身起来问她。
尚坤眸色深深轻扬下巴示意,忆君垂头……呃,她是光着的,讪笑一下躺在他同样光溜溜的怀里,“你真的要带我去?军中能容许带着女眷?这一去会呆多长时间?”
尚坤笑出声,刮一下她的鼻头,“傻瓜,把你留在京里,让我如何能放下心。又不让你住在营里,等去了,买个空宅子,让你住下,三五日我只能回去一次,总比我一年半载见不到你要强。”
“舅舅用不用我,在他的一念之间。”尚坤一直用舅舅称呼裕安帝,可见这对舅甥之间感情极好。
过去二十余年,裕安帝待他如亲儿子,几个庶出的皇子都不如尚坤在天子面前得宠。这份偏宠,不知还能保持多久?
一想到要出京城,远赴边疆,忆君全没了睡意,扳着手指头做打算,忽地想起一回事,她偏过头问,“平安奴,下午你为何事那么生气?”
“邸报”,尚坤说出两个字,静躺着想事。
忆君再没追问,已经遥想到见到子君的场景。有一年没见,也不知子君胖了还是瘦了,他是否一如既往笑口常开,不知不觉睡去,留下黑暗里尚坤独自一人瞪大眼睛。
夜色静谧,微风透进窗纱,吹动帐帘福袋轻轻摇晃,聆听着阿圆平缓的呼吸,尚坤惊讶他是如此的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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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的旨事尚未下来,趁着这功夫去求他,说不准你能留在京中。”说话的人是太子,在屋当中心烦气燥来回踱步。
“我不去,会再派谁去,朝中几个武将或老迈或平庸不能大用,数来数去,合适的人就只有两三个。”尚坤慢条斯理酌酒,凝看杯中之物。
“你”,太子急奔几步到尚坤面前,话中带着焦虑,“你走了,姑丈也不在,留孤一人真是孤掌难鸣。”
“三郎心慈仁怀,将来登基后对黎民百姓是好事,现在却不是上上之选。”尚坤睇目看向表兄,一针见血指出,“宫闱之争,母子不再是母子,兄弟也当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裕王已大婚,为何至今留在京中。三郎想法子要留我在京中,不如趁早打发裕王去封地。”
“六弟行事荒诞,成天和后宅女人厮混成一起,他那府里乱成一锅粥,又刚失去一个已成形的男胎,母后见天喊着伤心,哄得父皇要把六弟留在身边再教养几年。”
太子说完冷嗤一句,“他倒是会演戏。”
“裕王演戏不要紧,要紧的是舅舅信他。”尚坤感慨一句,转而说及正事“我父亲不日也会回京,他一向行事稳重,得舅舅信任和重用。三郎放心,大家不会容许京中空虚,他把我发配出京,必定要留我父亲在京里。”
太子叹气,随意席地而坐,“你呀,是受了无妄之灾,被七妹牵累到。她在那边痴心不改,一直不松口挑驸马的事,父皇心中不痛快,想把你打发的远远的,好让七妹死了心。”
“还好,舅舅不曾想到赐婚。”尚坤连饮三杯,放下杯盏,又想到这不是在聆风院阿圆面前,他又倒出一杯,拿在手中摇晃,把玩了半日最终放下。
赐婚旨一下,他肯定要拒绝,势必要和天家撕破脸,正中夏阿婵的心思。她巴得天子和尚家反目为仇,上跳下蹿几十年就为了这么一件事。
又商议了几件要紧事,尚坤告辞出来,却在东宫门外迎面碰上七公主。有半年多没见面,七公主乍一见到他坐在车中看得出神,尚坤行个揖礼,打个照面转身就走。
“二表兄”,七公主急忙奔下辕架,追上尚坤,期期艾艾问一句,“表兄近来可好,我下了好几回贴子请阿圆,她都病着,如今可是大好了。”
尚坤对这个表妹并无恶意,见她消瘦,也知道在宫里受尽了煎熬,他没有精力去关怀七公主的伤痛和艰难,只说,“阿圆有我护着,能保一生平安。公主离她近一分,她也离危险近一分。我知公主出于好心,可在这禁庭里,你都身不由己,何况是一个没根没基的小侍妾更是如蝼蚁般任人宰割。”
“公主正当韶华前途无限,有大把的俊杰任你挑选,不必心系顽石误了终身。以后也不用约见阿圆,我不许她出门。”
尚坤说完话,转身离去,从侍从手中牵过紫骅骝,跃身上马,轻挥马策驰骋出去。
一抹深紫色从近及远,渐渐消失不可见,七公主已是泪眼婆娑,转头想说什么,看向身边的人,心里生出厌恶。她们全都不可信,就连奶大她的奶娘都能做出背叛之举,更别说是这些才来半年的侍婢们。
她的娘亲和兄长想置她于死地,只为把另一个兄长拉下太子的位置,七公主只能庆幸自己还活着,言不由衷对对父皇撒谎。不撒谎又如何,说出实情,有母后在旁吹枕头风,父皇只当她和阿兄合谋,针对旁人。
有之前拿柳氏暗算裕王在前,别人顺理成章也会相信她在施苦肉计。
躲开身边侍女相扶的动作,七公主抹去泪,高昂着脖子进了东宫,衣裾轻飞,仪态万千,天家公主高贵而不可凌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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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宫中人来传旨,册封尚坤为甘凉两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领受左武卫大将军,全权处置西北军备防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