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连忙问道:“你说的妇人长什么模样?”
“那妇人带着帷帽小人也瞧不清楚。”
“穿什么样的衣服,带着什么样的帽子?”
那人一一道来,这都是京中女子最常见的打扮,没有什么价值。问不出更多东西,卢八郎踹了他一脚,“把这个人带回衙门去。”
那人惊呼,“小人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在热闹的地方跑跑而已,犯了什么罪!你们这是残害百姓!”
卢八郎冷哼,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扔在那人身上,“偷我的钱,人赃并获!”
按照原来约定,庄重和卢八郎等人一同回到指定地方,人都回来了,均一无所获。
卢峰暴怒,“他奶奶的,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竟就从眼皮底下没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捕头这时候腿都吓软了,丢的可是堂堂大将军之子,虽说是卢峰自个提出来当诱饵,可人没了他同样吃不了兜着走。他之前就不答应,卢峰执意而为。又想着依照卢峰的本事,应是能将这群拐子一网打尽,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莫说仕途无望,只怕被迁怒下来,还不知会如何呢。
庄重也同样眼晕,这孩子还是从他手里丢失的。
“看看你们的样子,还不到最后一刻呢,若是在战场上早就死一百次了。”卢峰这么一吼,大家顿时有了主心骨。
“咱们继续紧盯着,这些人肯定还会作案,老子就不信抓不着一个。”
表演杂耍的地方是孩童最喜欢去的,也是最容易丢失的地方。一群人便死死守着那里,倒还真抓了一个拐子,不过却不是拐走卢小宝那一群。
后来便再无所获,可第二日统计,加上卢小宝,竟是丢了三十二个孩子。数目庞大令人震惊,而且除了卢小宝有几个都是京官的孩子,有一个还是鸿胪寺少卿之子。
庄重当晚连文渊侯府都没回,只命人回去说一声,便留宿在卢家里。一整晚庄重都没睡安稳,天未亮就爬了起来,一问才知卢家人已经开始晨练,去练武场一看,竟是连女子也在练着。
卢家的练武场非常大,足足有个足球场那么大,怪不得会把房子起到这里,若是在官员聚集之地,很难有这么大的地方。京城寸土寸金,房价不比后世的低。
卢柳枝看到庄重,放下手中的石锁,一蹦一跳的跑到庄重面前,“表哥你来啦!”
庄重却直勾勾盯着那石锁,上前提了一个,直接想要骂脏话了。
好重!
刚才卢柳枝这小丫头是怎么提的?怎的瞧着一点都不费劲。难道他已经‘柔弱’到这个地步,连个丫头都比不过了?再看其他人,女眷除了卢柳枝其他倒是还罢了,正常水平之内。而男人们练的都是大锤之类的重物,看着都非常沉。可瞧着一脸轻松,手拿重锤练着招式。
庄重有些看不懂了。
几位夫人看到庄重,也都停了下来,看他庄重这模样,全都笑了起来。
大夫人笑道:“吓了一大跳吧?”
庄重苦笑,“我才发现自己竟是这般无用。”
卢柳枝咯咯笑得欢快,“我们卢家人个个天生神力,若非这般,我爹也没法在战场上杀出今天功劳来。”
五夫人则叹道:“你娘以前也是个厉害的,只是你自小离开她身边,所以不知而已。”
庄重想起圆觉也是力大无穷,他挑两桶水就气喘吁吁,可圆觉却跟玩似的轻松,原来力气也可以遗传。
庄重好奇的是为何女眷也要跟着练,卢家并非是武将世家,不过是卢峰这一辈无奈之下才走的这条路。五夫人瞧出庄重的心思,便是给他解释。原来是被那场灾难弄怕了,他们一家子男人都当了兵,也就有些钱财。若非她们这些女子个个彪悍,早就被那些趁火打劫之人欺负了去。
当时不仅仅是天灾还是人祸,有些人竟是趁着大灾之时行抢劫、拐卖等等龌龊之事。卢峰一个好兄弟的儿子就是被拐子拐走的,那兄弟当兵不久就死去,只剩下这么一个独子,兄弟爹娘就指望着这么个孙子,结果就这么没了,两老自责竟是齐齐吊死。
那年这种凄惨之事数不胜数,甚至有些地方还出现了人吃人的事。几个女人都是受过苦的,哪怕现在荣华富贵,却也忘不掉那时候的苦楚。而且之前也是曾富裕过,突然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更是体会到富贵不过云烟,谁又知道何时会遇到灾难,其他都是身外物,只有自个足够健朗才不会担心遇到事跑都跑不动。况且他们现在为武将之家,也得练出武将门第风范来。
庄重突然想到什么,“那小宝是不是也同样天赋神力?”
五夫人自豪道:“你别看他个头小,却是卢家天赋最好的。大约是力气大,个头反而上不去了。不过身手却更为灵敏,你舅舅虽然壮实却太过笨重,跟只狗熊一样。”
卢峰听这话不依了,声音洪亮,“夫人还真是有了儿子不要老子,说儿子都是好的,说老子就没一句能听的。”
五夫人白了他一眼,“我儿子都被你扔进狼堆里,现在还没找着呢,我疯了才说你的好话。”
卢峰嘿嘿一笑,“夫人莫着急,凭小宝的本事必是能逃出来的,况且他老子可不是窝囊废。”
庄重心里十分担忧,“硕大的京城可如何找?”
“我卢峰的儿子丢了,他们敢不尽心!”
庄重顿时明了,从前丢孩子那些衙役虽也尽了心,却也不到最大限度。现在是个大将军的儿子丢了,那可就不同了,全城官兵都要联动起来。
话是这般说,这依然十分危险,若惹急了对方撕票那才要命呢。看卢家人模样,只怕也不是不担心,只是经历了各种磨难,所以才能沉得住气。
卢峰吃完早饭便领着卢家人出门,却不让庄重跟着,让他在家里等消息。庄重哪里坐得住,卢峰便让卢八郎跟庄重一起。
庄重与卢八郎来到昨日丢失卢小宝的地方,白日虽然繁华却不再似昨天人挤人,更容易瞧得明白。这里街道宽敞,大道两边临近有四个小巷子,很容易钻进去就不见踪影。
望江楼就在不远处,庄重和卢八郎又来到望江楼,将下面的情形一览无余。只可惜没有望远镜,否则能瞧得更远。不过京城格局方正,倒也不怕岔了。
“昨日那些人就是往这四个巷子奔去的吧。”庄重指道。
卢八郎道:“嗯,我们追的是北下那个。”
“你把当时情形再说一次,详细说起,莫要遗漏。”
“当时人群拥挤,你与小宝那处尤为人多,你们个子本就不高那一瞬间就被埋没在人堆里,等涌动平复便看到四个大汉从你们身边离开,个个身上多了个麻袋,我们就追了上去。”
庄重眉头紧皱,摸着手上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拨着,“那些人都是为真正的拐子掩护,小宝个子虽不大,缩起来却也有一大坨,若有人抱走很难不显眼。当时没有其他可疑之人了吗?”
卢八郎肯定道:“我们这么多人盯着,不会会有错漏。虽是大晚上,可灯光明亮,我们卢家人的眼神都很好使,即便是夜晚只要有一点光亮我们就能瞧得清楚,又不是瞧衣服上的花纹,肯定不会瞧错。”
“没有人离开,会不会就在原地?”
卢八郎却觉得有些不可能,“小宝虽比同龄孩子小点,可个头也不小,又圆乎乎的怎么藏得住啊。”
庄重望着楼下,看到妇人走过,脑中闪过什么。
庄重闭上眼睛,回想被冲散后身边的人和物,脑子像倒带一样回放着昨天场景。庄重原本记性就好,昨日出事虽是慌忙却强迫自己记住身边每一个细节,因为脑中的画面十分清晰。
一个妇人出现在庄重的脑海里,非常可疑!这个妇人身材颇为魁梧,穿着笼裙,裙摆很长一直拖到地上,上衣非常肥大厚重,中秋尚且炎热,如此穿着明显有些不合时宜。大佑对女子约束不多,夏日薄衫亦可出行,能透过瞧见胸脯以上的肌肤。而且那裙子布料非常厚实,整个人显得圆鼓鼓的。
明明没有那么肥胖,为何偏要打扮得这么臃肿?大佑以瘦为美,如同现代女子一样恨不得瘦成一道闪电。况且中秋为大节,出门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又如何会把自己弄成个粽子一样。况且穿这么多,现在回想实在与旁人格格不入。
庄重睁开眼,连忙将包里的纸笔拿出来,迅速在纸上画了起来。卢八郎好奇一看,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画上的人栩栩如生。
“这人是谁?”
“我方才回想昨夜,觉得此人非常可疑。这人穿着样貌也不差,瞧着也不是贫苦之人,为何把自个打扮成那副模样?而且昨日颇为炎热,这么厚实的衣裳与旁人明显不同。”
楼下有女子走过,个个还穿着轻盈飘逸,这样容易让自己显得更加婀娜。
“不管是与不是,先把人寻到再说!”卢八郎拿起这张画便跑了,庄重笔都没来得及收,人已经不见。
卢小宝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空气混浊甚至还有尿骚味,耳边还传来抽抽搭搭的声音。
卢小宝郁闷,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中招,他当时故意松开庄重的手,结果一下子就被迷倒什么都不知道了,害得他连撒豆子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也好,这些糖豆正好给他当零嘴,现在有些饿了呢。
身上绑着绳子,嘴上也塞了东西,还好这些人以为一群孩子惹不起什么风浪,绑得并不是很严实。卢小宝深深吸了一口气,手猛的用力往两边扯,‘啪’的一声,绳子被蹦断了。
卢小宝将嘴里的东西扯了出去,狠狠的吐了几口唾沫,心中鄙夷,早两年前一般的绳子就捆不住他了。
卢小宝摸了摸身上,眼睛眯成一条线,表叔给他的东西还在!卢小宝竖起耳朵,并未听到外面有何动静,便是小声道:“我这是在哪啊?我想回家。”
这话一落,身边的抽泣声越大了,只是呜呜呜的,还有挪动的声音。
卢小宝未在犹豫,把庄重给他的东西拿出来,按了一下,顿时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只见屋子里有二三十个一群六七岁到两三岁不等的孩童,全都被绑着塞住了嘴。大部分人还未清醒,而发出抽泣声的小男孩就在距离他不远地方。一脸惊诧的望着他手里的东西,闹不明白为何会这么亮堂,都忘记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