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焕怔了怔,随即一脸嫌弃。“笑得真恶心!”
庄重顿时收了笑,假咳了一声,又是一副正经模样。
可封焕还是不高兴,“装模作样。”
庄重嘴角抽抽,“王爷,你受了委屈?”
封焕瞪了他一眼,“谁敢给我委屈受?!”
庄重耸了耸肩,“那我可就不知了。”
封焕望向前方,“你小子还算有心。”
见到封焕这副模样,庄重没法再玩笑。即便是封焕这样的人物也有难办之事,大家都不容易啊。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未在言语。
那更夫的家并不好寻,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地方,大老远就听到有人哭嚎。走近一问,更夫竟是吊死了。
☆、第35章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走了我这老不死也不活了——”赵婆子摸着自己儿子冰冷的尸体悲从心中来,中年丧夫,自个的身子骨也不好,一直用药喂着,世间最苦楚之事都尝尽。原本以为儿子长大了终于能享清福了,哪晓得如今又死了,一时间觉得活着了无生趣,赵婆子站了起来朝着柱子撞了过去。
人群中有人眼疾手快,连忙边喊一边迅速将赵婆子抓住,“快快把赵婆子拦住!”
“你们让我死吧,我这么个孤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年轻时克死了丈夫,老了只会拖累逼死了自己的儿子,我活着就是个祸害,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赵婆子哭嚎着,听者无不心酸。
“哎,这王贵,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这般想不开!丢下家中老娘一人,这真是太不孝了。”隔壁的王婶忍不住谴责,都是同姓的,两家又会邻居因此平日关系很好。这王贵虽说没什么本事,老大不小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还特贪小便宜,有时候气得人牙痒痒,可却是个孝顺的。如今倒好日子过不下去,自己去寻死丢下老娘,唯一一处优点也没了。
赵婆子虽然伤痛至极,却依然听不得别人说自个儿子不好,抽抽噎噎道:“谁说我的儿子不孝顺!前些日子还说他要发财了,要带我去过好日子。我的儿啊——你是要带娘到地底下享福吗?你等着,我给你烧了纸钱就下去陪你。”
赵婆子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出去买纸钱,王婶连忙拦住,“这些事哪里用你张罗,我方才已经命人去买了,如今先把王贵尸首收拾起来,先把之前给你备的棺材用上吧,重新打是来不及了。”
百姓家中有老人都会提前打口棺材备着,赵婆子身子骨一直不好,很早的时候就命王贵给自个备下了棺材。闻言赵婆子更是伤心,这口棺材是自个儿子咬着牙买了好木头给他打的,结果自己还没用上,儿子却是先用着了。赵婆子直接哭软在地,根本没有力气去买纸钱。
“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这般想不开!丢下娘可怎么活啊,娘不要钱只要你活着。”哭声凄凉令人心酸。
都是街坊邻居,谁家里有了丧事都会过来帮忙。安慰了几番,就开始张罗起来。
庄重踏入王贵家中时,王贵的尸体正准备敛入棺材中。
“且慢。”
正忙碌的人纷纷停下手上动作转过头来,唯有赵婆子守着王贵的尸首在痛哭,罔若未闻。
王婶看到来者气度不凡,尤其那高个子令人不由从心底的敬畏。王婶对王贵一家熟悉得很,实在想不明白怎么招来两位贵客,连忙上前小心翼翼道:“两位公子,这里有白事,不知两位前来所为何事?”
庄重行了个礼,“我乃律学生,现于大理寺协助处理案件,本因一案有事寻王贵一问,到此才知他刚离世,不知可否看一看他?”
王婶一听更加肃然起敬,心里又不免打鼓,这王贵莫非是惹了什么官司,所以才会想不开自尽?王贵这小半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莫非……
不仅仅是他,现场其他人都担忧起来,唯恐王贵惹了什么事连累的自己,甚至犹豫是不是现在就离开。赵婆子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名字,又听到后来之后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
“我儿最是老实,绝不会行那龌龊之事!他如今已死,莫要辱了他的名声!”赵婆子激动的冲了过来,想要寻庄重理论,封焕长腿往前一跨,冷眼扫去赵婆子顿时倒退了几步,心里发寒不敢再往前。
庄重此时连忙道:“老人家,莫要担忧,我本只想过来问些事而已,并非是王贵犯了事。”
王婶怕冲撞了贵人,也连忙劝慰,“赵婶子莫急,若真是王贵犯了事来的可就不是这两位小公子了。”
赵婆子本是胆小之人,不过因丧子而有些控制不住,被封焕这么冷冷扫了一眼,也软了下来,“可我儿如今已死,想问什么也问不到了。”
赵婆子又忍不住哭泣起来,“儿啊,你怎么忍心丢我个孤老婆子一个人走了啊!”
庄重低声问一旁的王婶,“这王贵是如何死的?”
王婶叹了一口气,“我家就住隔壁,昨夜一大早听到赵婶子哭嚎便跑了过来,便见王贵竟是已经悬梁吊死了。还是我家男人把他放下来的,早就没气了,身子都已经僵硬了。”
“可否将死者母亲先带到一旁,我想查看一下王贵的尸体。”
王婶怔了怔,想到庄重来历,便对着这趴在王贵尸首上痛哭的赵婆子耳边嘀咕了什么,赵婆子便被她搀扶到一边去。
庄重走近蹲了下来,因非正式验尸,只查看袒露的部分。检查中庄重将尸体翻动,被放心不下的又回过头来的赵婆子看见,连忙冲了过来,却被王婶等人拦住,只能大声吼道:“你要对我儿做什么?!”
庄重站起身来一脸凝重,“你的儿子并非是自杀而是被人杀死。”
张牙舞爪的赵婆子顿时停止了挣扎,“你,你说什么?”
王婶也不可思议的惊呼,“什么?!王贵平日最是老实如何会被人杀死?”
其他人也纷纷不可思议,心底更是瘆得慌,王贵若是自杀倒罢了,至多搭把手弄后事。可若是被人杀死那可就与他们息息相关,想着身边有人莫名其妙大晚上被人杀了,凶手未找到之前,晚上都没法睡觉了!
“这不可能吧,我们这小巷子虽是偏远了些,却也平安得很,连个小偷都没有,王贵怎么可能会被杀死?”
“赵婶子,你家丢东西了没有?”
赵婆子还在震惊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木愣愣的。
王婶却道:“王家什么光景大家伙还不知道吗?况且就算是偷东西也不至于将人致死啊。”
“小公子,你如何知道王贵是被人杀死的?”王婶心中忐忑,在场之人皆因这消息弄得人心惶惶。
庄重并不着急回答,而是问:“王贵被吊死是如何模样,是头部往前还是侧位或是后仰?”
“是头部往前挂在梁上。”王婶还用两手套在脖子上演绎了一遍。
庄重眯了眯眼,“前位自缢而死,由于颈部动、静脉完全被压闭,头面部呈缺血状态,因此面色苍白,俗称“白缢死”,可死者颜面部皮肤却呈青紫,这是其一。自缢者缢沟有表皮剥脱,缢沟间皮肤、颈深部内部缢沟都有出血点,舌骨大角骨折伴出血等,死后悬尸却无这些反应,王贵的尸体并没有这样的反应,这是其二。最重要的是,若是自缢而死,缢痕呈现紫赤。若是死后悬尸,虽有痕迹却只白色。若是自杀不可能死了还把自个给挂上去,所以必是他杀然后伪作自杀模样。”
在场人听这话连忙上前查探,果然如此!
赵婆子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扑到王贵身上,“我的儿啊!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要夺你的性命,娘就知道你不会丢下娘一个人!天杀的,到底是谁害死我儿我必是要他偿命!”
赵婆子跪着爬到庄重跟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庄重阻止不能。
“这位大婶子,你有什么话站起来说,莫要这般折煞了我。”
赵婆子原本呆木绝望的双眼此时迸发出灼灼热量,“还请小公子为我儿讨回公道!我王家虽穷却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儿死得冤啊!”
其他人也纷纷为王贵讨公道,不仅仅是抱不平更是怕这样的凶手还在外,谁又知道什么时候将手伸到他们这来。尤其那王婶,如今都吓得直哆嗦,他们家可还有几个小的,若碰到这样的贼人可如何是好。
庄重点头保证,又仔细查看尸体,断定道:“王贵角膜轻度浑浊,尸斑指压稍褪色,尸僵尸斑继续发展,变更体位尸斑不消失,死亡时间大约在四到六个时辰之间。现在已未时一刻,也就是说他大约在丑时左右死亡。具体时间还得解剖尸体才知……”
赵婆子一听连忙叫嚷起来,“谁也不能动我儿!”
赵婆子反应强烈,庄重也就暂不坚持,老年丧子本就伤心,这世又更讲究入土为安,不会同意也是情理之中。
“大娘可还记得昨晚上可听到什么动静?”
赵婆子细想了一会,突然猛的站了起来,“猫!丑时二刻的时候我听到院子里好似有动静,正欲起身,就听到一只猫叫。我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猫,便是没在意又继续睡了。”
赵婆子说到这又开始嚎嚎大哭,“肯定是那时贼人翻入院里将我儿杀死,我苦命的儿啊我当时怎么就不起来!否则你也不会白白冤死啊!”
王婶连忙向前劝慰,庄重道:“你如何确定当时为丑时二刻?”
王婶道:“赵婶子的丈夫儿子都是更夫,所以对什么时辰最是明白,她说是几时绝不会弄错的。”
赵婆子哭得伤心欲绝,几乎要晕厥过去,根本没有心思回应。
庄重道:“大娘,我知你现在必是难过至极,可为了王大哥在天之灵,您可否先振作起来回答我几个问题,这般才能尽早查出谁是杀害王哥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