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眼前,原本很熟悉的一个家,现在要进来却要用陌生人的姿态和借口,真的挺滑稽无奈的。见院子里没人,表姐犹豫了下刚想劝刘月靑忍耐一会,到学校在喝,刘月靑自己就已经率先扬声喊了起来。
“家里有人吗,有没有人?”
“有人,谁啊?”
刘月靑话音刚落,东边的主屋就有人回答,人也跟着从东屋出来。黑不溜秋的棉袄快脏成灰色,脸上虽然没有鼻涕什么的,但也没干净到哪去。浓眉大眼,高挺的鼻子正是年幼版的老公李易峰。幻想之所以称为幻想,就是因为幻想太过美好,如果说刘月靑在未见到人时,还幻想着老公也能回来,但在见到人之后所有的幻想都啪叽一声全部破灭。
眼前的李易峰根本就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皱着浓眉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院子里的刘月靑和她表姐。望着李易峰青涩稚嫩的灰脸,心就跟堵在嗓子眼里的难受,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眼前这个再也不是那个宠着自己的人了,而且非常不公平的是,所有的记忆只有自己有,其他人都可以简单的活着,很多人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
多出来四十年的记忆,幸福又美好,可在现实中却也如同一把钝刀子,刀刀割肉还不见血。格格不入的时代感,相见却不相识的陌生人,多么的讽刺令人窒息。刘月靑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恨意,可又不知道该恨谁,所有人都没有错,所有人都努力认真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恨谁?她又没有什么天大的冤仇,又没有悔恨终身的错过,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事情。。。。
“你们有啥事?”
表姐魏玲也没在意李易峰的不耐,赶忙道:
“俺妹渴了,想找点开水喝。”
“俺家没有开水,厨屋水桶里有水,你们要喝自己去。。。。你哭啥?又不是不借水喝,家里真的没有开水,女娃子就是烦人,动不动就爱哭。”
李易峰的抱怨,让刘月靑情绪有些崩溃,眼泪也从眼中滑落,甩开了表姐的手快步走到李易峰跟前,努力睁着泪眼看着他,口里也呢喃不停的重复着。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魏玲赶紧拉过刘月靑,看着李易峰莫明其妙的表情,也有些怨刘月靑太娇气,人家就说了一句话,又没说啥坏话,她妹就受不了的哭的跟受了天大委屈一样。简单的哄了两句,就拉着刘月靑走,忍到学校在喝水也渴不死人,农村的孩子都是放养,就她妹事多。
被表姐硬拉着走的刘月靑,根本就没有留下来的借口和理由,被硬拉到快出门口时,刘月靑哭着回头看向门口的李易峰。可是让刘月靑绝望的是,李易峰已经进屋去了。那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和记忆里的身影对比,让刘月靑根本就承受不了。
明明知道恨的有些莫明其妙,可还是忍不住去怨去恨,可是刘月靑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去恨谁。
第六章
重生前刘月靑没有什么特别苦大仇深,最多也就是抱怨抱怨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得了腰间盘的病。但在重生后的现在,刘月靑却无比的怨恨。她就没发现重生有什么好的,只不过是让她心里增添了不知该恨谁的恨意罢了。那种恨意憋在胸口,真的很痛苦。痛苦的非常难受,跟压块石头一样沉重,还搬不开挪不动,浑身上下怎么都不舒服,连睡觉都不能安稳,在梦里不停的哭。
似梦非梦分不清那一边是现实,然后迷迷糊糊的被折腾,不耐烦的挥动手臂,在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当然也不忘吐槽天太冷棉被太薄。
人在脆弱中很容易生病,在生病中会更加的脆弱,如此循环,刘月靑在姥姥家当天夜里高烧,拖拖拉拉的反复,在小年腊月二十四那天她老妈来接她时还没有完全康复。十来天的时间,就让刘月靑消瘦了不少,原本肉嘟嘟的小红脸也有些苍白毫无血色。
被老妈抱在怀里时,刘月靑仍然蔫蔫的提不起来精神。虽然已经两三天没有起热,但刘月靑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靠在老妈怀里听着她询问自己的情况,连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没有。魏姥爷和魏姥姥觉得外孙女冲撞了什么,打算带刘月靑请先生看看。
刘月靑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冲撞了那些东西是假,最主要的还是心理原因。没办法解释也无力去解释,请先生就请先生,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家里人也能放心。
所谓的请先生,也就是农村有些人说能跟神仙一类的交流,驱赶那些冲撞人的鬼怪什么的。到先生家后,说明了情况或病因,先生点上几只香,香燃起四分之一后,就开始不停的唱。她姥爷和老妈带着她请的先生这边挺出名,具体灵不灵验刘月靑不清楚,但先生操着一口土话唱着颠三倒四的歌,刘月靑还是觉得很可乐。
见刘月靑在笑,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唱的更凶。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表情扭曲唾沫狂喷,一个音调陪着土话歌,真的是说不出的滑稽。大概唱了快半个钟头,先生才停下深深吐出几口气,端起一旁桌上的水咕嘟几口喝光,抹了把嘴放下碗才看向魏姥爷几人。
挣两个钱可真不容故意,至少胡编乱造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比,让人人都相信可不是一般的口才。先生看了刘月靑几眼,才开始说原因和大神留下的神谕。
“小娃子没事,就是魂走迷路了,喊回来就没啥大事。这娃子是童子命,以后尽量不要早成家,等她成家的时候记得请替身代命,还有就是这段时间少出门,多在家里稳稳魂就好了。”
刘月靑姥爷和老妈松了口气,给了一块钱香钱,就带着刘月靑回去了。因为要回家拘魂,刘妈直接带着刘月靑回家了。到了家里又是一番的解释后,等正中午太阳最盛时,刘奶奶和刘妈一个拿衣服,一个数豆子一问一答开始拘魂。
“青妮哟,回家吧。”
刘奶奶丢一颗豆子回道:
“回来了。”
数完一百颗豆子,拘魂也就结束。这种农村里丢魂的事情很多,都是些小情况喊喊就完事。已经小年了要做的事情多,而且小叔的婚事也定下来日子,那么多的事情,也只是吩咐刘月靑在家里玩就丢开了。刘月靑也不像她哥那样喜欢出门瞎玩,窝在家里没人留意她更自在些。
腊月二十六小叔回来,刘卓天他们乐了好几天,小叔工资高,人也大方不小气,回家也买了不少糖果瓜子饼干。东西还没拿出来分着吃,就被刘月靑奶奶给收了起来留着过年吃。他们六个小孩子,每人只分了两块水果糖一小把瓜子和两块饼干。
刘月靑对糖果和饼干没什么兴趣,把饼干给了老哥和小弟一人一块,糖果装起来给爸妈留着。扭头就见堂姐自己吃了块饼干,另一块分给了他弟他妹,让刘月梅哄着弟弟,她自己进了东屋,看样子是去找在东屋准备睡一会的小叔。
如果说刘月靑之前不愿意去怀疑刘月娟,那么现在刘月靑可以肯定刘月娟可能和她一样,也有着前世的记忆。不然刘月靑无法解释,为何才几岁的堂姐,会爱护弟弟妹妹,帮父母照看弟弟妹妹的同时,还急迫的想要提前入学,和热衷去做生意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