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全顺撑着伞,边走,边说着外边的事,回到画闲院,屋里边没人,丫鬟明白侯爷的意思,禀道,“夫人带着小姐去院子看鸟去了。”
全顺收了伞,秦牧隐已经朝着院子走去。
黎婉叫人在走廊处安置了一张长桌子,一把椅子,椅子上垫了坐垫,黎婉坐在上边,吹了吹手里的哨子,两只鸟飞到了身前的桌上,扑闪着翅膀,黎婉将手里的糕点撒在桌子上,朝紫兰伸手,“我来抱着小姐吧。”
黎婉手臂酸痛,抱着唯一走路的时候艰难,现在坐下了却是没多大的问题,接过唯一,手臂一软,两只鸟吓得飞了起来,来回在走廊上空打转,黎婉拿着哨子,又吹了吹两只鸟这才乖乖飞了下来,猛地,黎婉怀里的唯一双手往中间乱晃动,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害怕……
于是,秦牧隐刚拐过走廊,听到的便是唯一的哭声,他大步上前,听黎婉低喃地哄着她,“不哭了,娘与你开玩笑呢,鸟不会伤着你的。”
唯一哭得突然,两只鸟扑闪着翅膀又飞了起来,黎婉却没心情吹哨子了,哄好了唯一,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怎地哭了?”
唯一听着熟悉,偏着脑袋往黎婉身后看,秦牧隐解了黑色的披风,一身竹纹图案水墨色袍子,衬得身形愈发颀长,姿态悠然,唯一啊啊了两声,转身,见着不知何事又飞到桌面啄食的两只鸟,放声大哭。
黎婉好笑又好气,将唯一递给秦牧隐,后者没接,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取下手套,抬手,在嘴边哈了哈气,却定手心和身上的寒气去了,才抱起唯一。
唯一躺在秦牧隐怀里,撇了眼桌上,泫然欲泣地朝秦牧隐说着,黎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小腿,好气道,“定是在告我的状呢,小气鬼。”
秦牧隐将唯一横着抱起,翻过她身子,手指着桌上眼观鼻鼻观心准备随时起飞的鸟,缓缓解释,“那是鸟,不会咬人的,唯一不怕,爹爹保护你。”
说得好像黎婉故意将唯一抱过去吓她似的,嘟着嘴,明显不高兴了,秦牧隐,唯一,伸手,两只手在空中拍打着,这时候,紫兰搬着椅子来了,安置在黎婉身侧,“侯爷,您坐下吧。”
秦牧隐落座,双手抬着唯一腋窝,唯一站不了多久双腿一弯一弯甚是开心,还转身朝黎婉指她的哨子,黎婉心里的气立马就没了,秦牧隐才解释,“椅子位子低,你将她横着抱,唯一从下边看两只鸟飞来飞去,定然害怕,不说她,你仰着头往上看试试,指不定就能飞到你脸上了,唯一聪明,害怕是自然。”
黎婉好转的脸瞬间又黑了下来,嘀咕了两句,秦牧隐抿唇笑了笑。
她说,就你们是父女,我是外人,好了吧。酸酸的语气,秦牧隐不觉得揪心,反而,胸口充斥着满足。
外边冷,担心唯一受不了,两人坐了会儿就回去了,一家三口的背影和乐融融,分外打眼。
云锦宫,宫女和太监都不敢进屋了,锦太妃脾性愈发难伺候了,听着里边传来破碎的声响,门口,宫女和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谁进屋收拾,迟疑间,里边传出了破碎的骂声 “人都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觉得哀家失势了,留不住你们了?”
宫里风向转得快,锦太妃被太后皇上勒令禁足后,云锦宫便再没见过来请安的妃子,连带着宫女太监也散漫下来,锦太妃捏着金钗的手泛白,秀丽的一双眼此时汇满了阴狠之色,听着动静,她恶狠狠投去一撇,目光温和下来,语声却是阴阳怪气,道,“怎么想着进屋伺候了,还以为你们翅膀硬了,哀家使唤不动了呢,这两日宫外可有人递了帖子进宫探望哀家?”
太监苦着一张脸,声音不紧不慢,“吴大老爷递过一次帖子,皇上没有理会,这两日,京中传吴家以清贵之名中饱私囊,皇上将这件事交给刑部和大理寺……”
锦太妃紧蹙着没有,好看的额间汇聚了条条细纹,“中饱私囊?吴家在京中职位不高,这件事众所周知,定是被人陷害了,刑部之人不是?”
太监琢磨着,低声道,“皇上命黎大人暂代刑部尚书一职,刑部大小事都是黎大人管着……”
“黎忠卿?”锦太妃神色微变,吴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知道,脸色灰白,“哀家想喝芙蓉鸡汤了,将御膳司的桂嬷嬷叫来……”
太监颓败着脸,身子一僵,锦太妃察觉不对劲,声音倏然尖锐起来,“桂嬷嬷人呢?”
太监跪在地上收拾打碎的花瓶,差不多了,将头埋在地上,“桂嬷嬷意图在您的膳食里下毒,当场被管事嬷嬷抓住,当场杖毙,您若是想喝芙蓉鸡汤了,奴才去御膳司给管事嬷嬷说声……”
当日,桂嬷嬷杖毙的情形太监历历在目,大总管将云锦宫所有奴才全部叫去看着,宫里阴私不少,死的人也多,几十人围着圈观看杖毙的情形还未曾见过,旁的宫里不明白情形,在云锦宫当值的他们却是清楚其中缘由的,有两日,桂嬷嬷来云锦宫的次数多,宫里边,不会无缘无故就走得近了,除非里边有什么。
大总管可以说是杀鸡儆猴,也可以说在暗示什么,亦或两者皆有,这两日来,睡觉全是桂嬷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场景,公公不自主身子抖了抖,太后骂了句,心里明白定是那件事被秦牧隐发现了,拐着弯报复她呢。
想明白了,锦太妃反倒镇定下来,“谁下的旨意?”
公公听懂了她的话,战战兢兢道,“皇后娘娘!”
锦太妃扣着椅子扶手的骨节泛白,皇后,又是皇后,只听她冷冷道,“皇上呢,哀家有事和皇上说。”
公公脸色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锦太妃瞧出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哀家不知道的事?”
“皇上说您病重,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为了以示孝顺,您身体恢复之前,他就不过来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有东西落在他额头上,随即而来的是锦太妃的暴怒,“滚,给哀家滚出去,一群没用的东西。”
这几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都不知道,秦牧隐手段了得,皇上也是死脑筋,帮着外人都不帮着她,她才是怀胎十月生下她的人啊,落寞地趴在地上,发髻松散了,锦太妃就一直这么趴着。
听说锦太妃又病了,皇后将牌子递给身边宫女,“你去太医院走一趟,宫里还有事,本宫就不去打扰锦太妃娘娘休息了,你留意云锦宫差什么东西,改明日好补齐了。”
秦籽韵对锦太妃的病不以为意,她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全是由着心情来,谁知道,秀荷回来,转述了太医的话,顺便,将一张单子递过来,这些日子,云锦宫家具摆设隔几日便要换新的,即便如此,秦籽韵往云锦宫安置的依旧是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