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北延侯府的人,锦太妃立即安静下来,“算了皇上,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哀家也不指望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吧,对了,这些日子哲修怎样了?”
“哲修有皇后照顾,不错,您别该挂心他,过些日子,天气好了,朕叫他来给您磕头。”仁崇帝声音温和,丝毫没有旁的情绪,好像就是一般的母子聊天叙旧。
“皇上说得是,哀家现在啊就是想看看哲修,还有你舅舅他们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听说你大舅来过宫里几次,皆被皇后娘娘拦下里了,皇后毕竟年轻,当年,你三位舅舅不参与党争也是有其他思量,你啊,也莫怪,叫皇后心胸放宽些,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你大舅他们心心地善良,勤勤恳恳,该好生与他们相处才是。”约莫是得知自己没有多少活头了,锦太妃语气甚是留恋小时候在吴家的日子,仁崇帝在旁边听得眸色一暗。
锦太妃说到后边注意到仁崇帝表情不对,“怎么了,是不是外边出什么事了?”
对上锦太妃认真的探寻的目光,仁崇帝张了张嘴,“舅舅家近日出了些事情,和安远县的安家有关……”
还没说完,锦太妃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安远县的安家,你小姨家?”
仁崇帝没有反驳,锦太妃却是身子一颤,脸上笑得极为不自然,仁崇帝更是脸色一沉,锦太妃果真也是清楚缘由的,仁崇帝的目光陡然一冷,“母妃可有话要对儿臣说?”
锦太妃听着仁崇帝语气不对,想了想,自家小妹自幼便是个有主意的,安远县发生的事定是叫皇上忌惮的事,拽着身上的被子,不确认问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安家和你舅舅,毕竟他是你舅舅!哀家瞧着……”
良久,屋里皆是沉默,仁崇帝坐了一刻钟,抬眼,叹了口气,“算了,您还是好生在宫殿待着吧,儿臣过些日子再来探望您。”锦太妃是他生母,若这件事锦太妃也参与其中,丢脸的是皇家不说,旁人只怕还会揣度他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锦太妃总觉得仁崇帝离她远了,望着高大寂寥的背影,锦太妃招了招手,终于,没有叫住他,仁崇帝和吴家自幼不怎么来往,吴家当时没有偏帮他,仁崇帝怕是不会留情面。
养病的锦太妃无从知晓,从仁崇帝离开后,云锦宫便多了层侍卫,不是保护她的安全,而是守在门口,直到她病死。
翌日,皇上就命黎忠卿审问吴家一行人,吴家二老爷三老爷抵死不认,与安远县往来的从来都是吴玄毅,大难临头,兄弟嫌隙,黎忠卿不给三人机会,又清查了每年吴家幕僚送的金银珠宝,数额庞大,便是皇上都不敢相信,吴家的财产如此丰厚,核对过吴家送去安远县的年礼,里边更是叫人遐想连篇,不仅有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还有庞大的银两,这些是吴府管家说出来的,每年都想在箱子的最下边,只有极少的人清楚。
中饱私囊,勾结安家证据确凿,如此大的一桩事,审问,不过三天就将其中细节全部问清楚了,皇上勃然大怒并没有仗着锦太妃的面子就放过吴家,吴家男子全部发配岭南,充当徭役,女子被贬为庶民,发配回老家,一时之间,朝堂人心惶惶,之前还想拜入吴府门下的幕僚六神无主,只因为,吴家事情中还牵扯到送银子的官员,皇上吩咐黎忠卿继续彻查这件事,随即,颁发了新的律例出来,朝堂中人,除了太子皇子之外,不得收纳幕僚。
这件事将黎府门口的丑事全部盖住,厉家和杨家在京城更是不值一提的人家,哪会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林氏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进入寒冬腊月了,刘氏送了信来,林氏果真是疯了,黎婉吩咐张大夫去一趟,,张大夫回来禀告的时候摇了摇头,“经历的事情对刘老夫人打击太多,脑子迷糊了,身子因着之前也被掏空了,活不到明年二月。”
林氏和方氏从岭南回来,一路上又遇着从南边逃难的难民,身上不多的银两悉数被抢了去,三人也是靠行乞才回的京城,一路吃不好睡不好,加之年纪大了,身子哪承受得住?
听到这个消息,黎婉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上辈子过得好的人,这辈子都得到了报应,她能做的便是好好活着,为了秦牧隐,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唯一。
安远县地形复杂,安王派兵攻打却迟迟没有进展,皇上召见兵部尚书,顺便将秦牧隐也叫进了宫,对于,锦太妃,仁崇帝不说,秦牧隐已经
明白了他的用意。
之前,皇上请人假装吴家之人,安家人不上当,而且,防范得更紧了,皇上将对吴家人的处置有意传去安远县,里边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天愈发冷了,安远县冰天雪地,若要强行攻破城池也不是不行,现在首要的法子是拿到安远县确切的地形。”
安远县四面环山,地势严峻,安王不熟悉地形,赢不了实属正常。
兵部尚书也是这么个意思,可是,地形图哪是那么容易的?京城,府城还好说,安远县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山高皇帝远,便是有了地形图,也不敢相信那是不是真的。
仁崇帝的手指一下两下扣着桌面,琢磨着当下的法子,硬攻的话怕会折损不少兵力。
“皇上,不若再等些时候,周边有难民出来,说明安远县还有其他出来的法子,江南巡抚木大人杳无音信,若是他还活着,定会想方设法送信回来,那时候……”秦牧隐严重,木子言老实憨厚,却也不是死脑筋的人,如果他还活着,定会有法子拿到安远县的地形图。
仁崇帝犹豫了会,不过,索性等了好些日子了,多等一段时间也无所谓,“但愿木爱卿是福泽深厚的,如此去,便等等吧。”说着,仁崇帝摆了摆手,叫兵部尚书退下,留下秦牧隐。
仁崇帝心里压着事,不说不快,身为帝王,要比旁人更能忍受寂寞,仁崇帝却不想什么都憋在心里,将锦太妃和吴家的事情与秦牧隐说了,“他毕竟是真母妃,生养之恩大于天,朕能给的便是叫她安安生生过余下的日子。”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仁崇帝细细打量着秦牧隐,这几年,两人成长得快,秦牧隐更甚,从活泼好动的小孩子成为寡言少语的少年,再到现在的成熟稳重大气的父亲,仁崇帝低头看看自己,又是一声叹息。
“皇上,这件事您处置得好,锦太妃纵然有不对的地方终归是您的母妃,可需要张大夫进宫给锦太妃把脉,说不定锦太妃会有好转。”秦牧隐抿了抿唇,诚恳提议道。
仁崇帝摇了摇头,处置吴家的人对他的名声没有什么影响,毕竟,吴家从来与他不亲近,若是锦太妃牵连其中,朝堂上只怕不少人会动摇,以免事端,云锦宫,谁都不得前去探望。
“皇上,微臣与您一道去看看锦太妃吧,忙了好些日子,她生病微臣都不曾见过她老人家。”秦牧隐脸上表情到位,声音不高不低,仁崇帝手里还有奏折,哪走得开。
“你去吧,和公公一起,没有我的圣旨,谁都进不去。”今时的云锦宫和冷宫没什么两样。
“微臣遵命。”秦牧隐退出去的时候,外边大雪飞扬,一片银装素裹,天地白茫茫一片,秦牧隐穿上公公递过来的大衣,“谢谢公公。”
去云锦宫的路上大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也没人打扫,走在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守门的禁卫军的人,对秦牧隐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