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墨的话刚说完,便看到街头走来一行黑色长袍的侍卫,为首的人昂首挺胸,面露兴奋,跃跃欲试的嘴脸叫薛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福昌跟着你也学坏了,恃强凌弱的事他如今做得可谓得心应手了。”
段瑞身边的小厮不过五人,而福昌身后,可是十多个,还不说那些都是跟着谭慎衍上过战场的,但就数量上来说,谁赢谁输已有了定论。
只看段瑞骂得正欢,屁股被人一揣,身子呈狗吃屎的姿势摔向地面,福昌没有开口,微微扬起右手,他身后的侍卫快速抓着人走了,动作训练有素,抓人到离开不过眨眼的功夫,周围看热闹的人有拍手鼓掌的,也有畏畏缩缩往后退的,事情轻而易举被解决了。
段瑞被人捂着嘴,嘴里不适发出呜咽,薛墨听着大家议论起宁樱背后的靠山来,众说纷纭。
“这间铺子你觉得怎么样?”敛下目光,谭慎衍摩挲着手里的玉佩,询问薛墨的意见。
薛墨不明所以,早上被谭慎衍强行拽过来,铺子什么情形他压根没仔细打量,不过谭慎衍目光毒辣,能入他眼的铺子必然好,谄媚的笑道,“不错,你准备卖些什么?”
他可记得谭慎衍这两年从战场抢了不少好东西,皇上对这种事睁只眼闭只眼,谭慎衍屯了不少好货,若是将那些东西拿出来卖,他也能从中挑些买了,想到这,凑过去,商量道,“不管你卖什么,我买的话,能否便宜些?”
谭慎衍瞥他一眼,“卖死人用的东西,你买么?”
薛墨嘴角一抽,难以置信的看着谭慎衍,“不会吧。”
“你的玉佩还你了。”谭慎衍将玉佩一抛,抬脚往楼梯间走,玉佩是皇上赏赐的,摔坏了他可配不上,薛墨小心翼翼的接住,心里头先是疑惑,这是他送宁樱的玉佩,怎在谭慎衍手里,转向楼梯口的谭慎衍,薛墨啧啧摇头,“你这醋劲还真是大,我送樱娘的,要还也该让她还我才是。”
但看谭慎衍转过头来,无悲无喜的眸子漾着不怀好意的笑,薛墨下意识的想到刑部牢里争先恐后认错的犯人,讪讪一笑,“还回来好啊,还回来好啊......”
得罪谭慎衍,真能被他押去刑部,不坐牢,看他审问犯人都是种折磨,薛墨哪敢惹恼他?跟在谭慎衍身后,发现是他朝铺子走,面上露出了然,这是准备邀功去了啊。
认识宁樱后,谭慎衍真的开窍了呢。
宁樱进了铺子就没在意外边的事情了,光天化日,那人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听着外边声音小了,她松了口气,看吴娘子气愤不已的捏着手里的抹布,抱怨吴管事下手轻了,她心情放松下来,蜀州山高皇帝远,庄子上遇着点事儿都是骂,骂得不解气动手打人,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吴娘子从小生活在那样子的环境下,难免认为下手该重些,打得对方下次不敢还手才行。
京城权贵多,能和谭慎平一块的,家世不低,得罪了人,往后日子不好过,她劝吴娘子道,“吴管事下手挺重的,扫帚刺儿多,那人好些天不敢出门,真伤了人,告到官府,吴管事该遭殃了。”
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但她也不会,她不是京中里那些娇弱无骨的小姐,吃了亏闷声不吭,由着人欺负,她问吴琅道,“怎么不见吴琅,他做什么去了?”
吴管事指了指外边,小声道,“我让他去其他街转转,打听打听茶水铺子里的价格。”吴管事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宁樱说过请账房先生教导吴琅,他心里欢喜,便想让吴琅出门打听打听,别怯怯弱弱的怕事,对不起宁樱的栽培之恩。
宁樱失笑,“他多大?京城大街小巷多,别走丢了。”吴琅没有来过京城,她有些担忧。
吴管事摇头,“他不会的,之前我带着他走过许多次了,往后他为小姐办事,京城的大街小巷他都该熟悉才是。”
吴娘子也附和,这时候,外边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吴管事神色一凛,握紧了手里的扫帚,宁樱让他稍安勿躁,听了几声,不像是之前的人,让吴管事开口,“可能是吴琅回来了。”
吴管事不太信,小声道,“谁啊。”吴琅敲门声音稍大,不会偷偷摸摸的。
“是我,薛府的小太医,是六小姐的朋友。”薛墨站在门外,心里暗骂谭慎衍会使唤人,明明他要上门,结果把自己当成小厮使唤。
听出是薛墨的声音,宁樱眼神微诧,缓缓道,“是小太医,你开门吧。”
吴管事放下扫帚,这才上前开门,薛墨站在门口,任由吴管事打量,脸上挂着算不上和善的笑,“在对面见着宁府的马车,没想到真是六小姐。”
吴管事侧开身,让薛墨进了门,看后边跟着一人,那人面沉如水,眼神锋利,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吴管事回眸瞅了眼宁樱,顺着他的目光,宁樱已看清是谭慎衍,点了点头,示意谭慎衍和薛墨是一起的。
铺子里还未收拾出来,正屋中央的桌子才被吴娘子收拾干净,宁樱目光落在薛墨身上,不和谭慎衍对视,“小太医怎会来此处?”
薛墨打量着铺子,闻言,扫了眼进屋后心情不太好的谭慎衍,意思不言而喻。
宁樱明白过来,脸颊有些红,转而又想起一件事来,谭慎衍说他早点过来,也不知方才的事儿他见着没,她素来不是温婉的性子,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可对方是滋事的话,她也不怕事。
谭慎衍悠悠开口,“他和我一道来的,这铺子还算开阔,我让人画了几张图纸,你瞧瞧喜欢什么样的。”只字不提方才门口发生的事儿。
宁樱点头,大大方方的道谢,倒是吴管事,本以为来了个玉面罗刹,没想到他和宁樱关系匪浅,言语间带着股热络,她给吴娘子使眼色,示意别打扰他们说话。
薛小太医的名声他听过,之前六皇妃送了好些补品给宁樱,不用他刻意打听,府里议论这事儿的人多得是,宁樱入了小太医的眼,往后十有*是要入薛府的。
薛府人少,关系简单,吴妈妈说黄氏也有这个心思,只是碍于薛府没有主母,黄氏不好当面开口提,因而,过些日子就着手给宁樱说亲,望薛府太医听着风声,能找人上门。
吴妈妈不会和他说这些,是吴娘子从吴妈妈嘴里听来的,想清楚中间的关系,吴管事暗暗打量着薛墨,目光含着审视,像要岳父挑女婿似的,那眼光,有些锐利,又有些复杂。
吴娘子是被吴管事拉到后边才知晓这位小太医就是传说中的小太医,不由得有些后悔在外边没有仔细打量打量,掐了一把吴管事,埋怨他不早点提醒自己,吴管事忍着疼,赔着笑道,“小姐的事情有太太做主,我们操什么心,太太就小姐一个姐儿了,还能害她不成?”
吴娘子见吴管事敢反驳他,嗓门立即大了起来,“太太待小姐自然是好的,我就是好奇嘛,小太医长什么模样我都没瞧清楚呢。”
声音有些大,外边的宁樱也听到了,额头突突跳了两下,咳嗽声,叮嘱银桂道,“你去瞧瞧吴娘子怎么了。”
同样听到这话的谭慎衍,脸比之段瑞动手拉宁樱还要黑上两分……
原来,宁府所有的人都以为宁樱和薛墨是一对么?
☆、第56章 056 强吻一下
银桂福了福身,脸颊微红,黄氏说与宁樱说亲不过随口说说,并不像秦氏挑儿媳妇那般急切,从吴娘子嘴里说出来,自家小姐反而成恨嫁的人了,她瞅了眼兀自在桌前落座的薛墨,见他俊朗如玉,丰神如仪,没有露出不满后才抬脚往里边走,眼角扫过谭慎衍,讪讪的低下了头,薛墨为人随和,这位却是个不好惹的。
银桂掀开灰蒙蒙的帘子,大步走了进去,很快,里边的声音小了,宁樱招呼谭慎衍坐,后者沉着脸,满脸不悦,宁樱一时不知哪儿惹着他了,眼里带着询问,娇美的眼里波光潋滟,衬得五官也生动起来,谭慎衍阔步上前,挨着她,挑衅的看向薛墨。
薛墨低头,压根注意谭慎衍的目光,谭慎衍也自知无趣,转而说起铺子的装潢,桌椅的摆设,略过这个话题不提。
宁樱听他见解独到,来了精神,聚精会神与他商量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薛墨在边上插不上话,看谭慎衍备的图纸为这间铺子量身定做的也不为过,心里啧啧称奇,之前还骂谭慎衍是榆木疙瘩,今时这榆木疙瘩就开窍了,闻风而知雅意,对方要什么送什么,这股子热络劲儿,薛墨和他认识的十多年里,谭慎衍也就对宁樱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的。
眼神落在桌上的图纸上,强行打断宁樱的话,问谭慎衍道,“这图纸是哪儿来,我瞧着上边的标注有些眼熟......”
宁樱一怔,不解的看看薛墨,又看看谭慎衍,谭慎衍面不改色道,“出自工部段尚书之手,你眼熟不足为奇。”谭慎衍不是一个邀功的人,本是想随意胡诌一个借口,然而心思一转,又道,“听说六小姐有间铺子装潢,特意请他帮个忙。”
他不开口,屋里的一群人又以为薛墨做的,他之前拜托薛墨照顾宁樱不假,如今他在京城,不能叫人误会了宁樱和薛墨,宁樱是他的妻子,和薛墨没有关系。
薛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段尚书和谭慎衍平日没有半点交情,谭慎衍托人做这事儿,估计又是拿什么做交换了,薛墨忽然想起方才在铺子前生事的段瑞,谭慎衍将段尚书的路子都走通了,段瑞敢调戏谭慎衍的人,回到府里,段尚书也不会叫他好过,前提是他能平安回府。
宁樱听了这话,脸上烫得厉害,轻颤的睫毛微微垂着,不自然的朝谭慎衍道,“这事儿多谢了,待铺子开张,我再好好谢谢二位。”
“二位?”薛墨抬起头,瞧宁樱脸红得能拧出水来,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一圈,别有深意的点了点头,“我没帮什么忙,不用谢我吧?”
调侃的话叫宁樱愈发无地自容,谭慎衍却听得欢喜,但是宁樱脸露娇羞之态,不想让宁樱觉得别扭,敛了眼底的喜悦,板着脸严肃道,“有件事还得你去做,我不想有人三天两头在铺子外生事,影响生意,段家的事情,你替我摆平了。”
薛墨转过身,目光耐人寻味的望着谭慎衍,谭慎衍什么性子他清楚,身边整日围着一群刑部监牢的犯人,打小心思就有些扭曲,更直白些就是三棍子憋不出一个好字,而宁樱,城府深,不是个省油的灯,起初在薛府见面,宁樱还一副不认识谭慎衍的神情,何时两人关系这么好了?他送宁樱的玉佩是谭慎衍还给他的,眼下谭慎衍要他帮宁樱跑腿,还是以他的名义,这种“我媳妇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的事儿你替我摆平了”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叫人不爽。
更不爽的是,谭慎衍偷偷和宁樱见面,竟然不告诉他,是怕他挖了墙角不成?
他撇着嘴,说道,“樱娘叫我一声薛哥哥,段家的事情我理应出面。”段家老夫人身子不好,来薛府请了好几次薛庆平,薛庆平都不在,段府的人无功而返,解决段瑞这种纨绔,薛庆平善意提醒老夫人两句就成,事情简单,可是,听着谭慎衍的语气,又当他是跑腿的了,怎么想怎么不痛快,难不成,福昌说得对,他也缺个女人了?所以看谭慎衍这等该一辈子光棍的人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心里嫉妒愤懑,才生出不痛快?想想又觉得不对,他又不是心智不全的孩童,哪会嫉妒谭慎衍?摇摇头,应下这件事情道,“我答应可以,不过,你库房的那些宝贝可得让我挑一件。”
谭慎衍略微挑了挑眉,不置一词,算是应下薛墨的要求,“不过,你得告诉透露出去,是受人所托。”他不是傻子,如果要娶宁樱,最先得黄氏点头,上辈子的黄氏想为宁樱找个背景强势的夫家不让宁樱被宁府的人欺负,这辈子,黄氏身体好好的,挑女婿的条件自然与上辈子不同,对宁樱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薛墨想也不想的点头,心里是谭慎衍库房里的宝,不再理会宁樱和谭慎衍说了什么,单手抚着下巴,笑得花枝乱颤。谭慎衍见不过他这般,踢了下凳子,示意他去里边转转,让她和宁樱单独说几句。
薛墨脑子里已经从前朝文物到塞外千古难寻草药一一闪过,迟疑不决,要知谭慎衍应得这般痛快,怎么着也该多拿几样才行。
思来想去不知拿什么,故而没和谭慎衍较真,缓缓走向后室。
宁樱嘴角一抽,庆幸薛墨没问她,让她松了口气,谭慎衍私闯宅子本就是不对的,她纵容他一次也有过,动了动唇,嘀咕道,“往后你别来宁府了,被人发现不好。”
谭慎衍往她身边凑了一步,手落在她发髻的簪花上,故作而言他道,“三夫人是不是着手给你说亲了?”
不然的话,吴管事两口子不会说出那番话,他听得出来,黄氏对薛墨印象不错,薛府没有主母,说不准是想早点放出风声,让薛庆平上门提亲,毕竟,薛府的地位比宁府高,没有中间牵线的人,哪有上赶着把女人嫁过去的?
宁樱耳根发烫,没有否认,黄氏问过她的意思了,她觉得不错,手里头有事做,黄氏不会整日闷闷不乐,至于成与不成,最后是要她点头的,拖着不应便是了。
见她不回答,谭慎衍眼神一亮,笑了起来,“成,我知道怎么做了。”
宁樱抬眉,浓黑的睫毛上翘着,黑白分明的眼神一眨不眨望着谭慎衍,嘟哝道,“你别乱来,我想多留两年,让我娘给我说亲是担心她没事儿做,整日胡思乱想罢了,并非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