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宁静芸亲近的是别人就算了,偏偏是黄氏,如何叫老夫人心里不气?
她没想到,宁静芸还能嫁给苟志,虽说苟志只是个七品知府,可毕竟有状元的头衔,来日回京,指不定如何风光满面呢,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道,“你和苟志的亲事将近,昆州路途遥远,祖母没什么送的,私底下给你两台嫁妆,再给你拨四个丫鬟。”
长者赐不敢辞,宁静芸不敢忤逆,爱了矮身,欢天喜地的道谢,“多谢祖母,即使到了昆州,静芸也会记着祖母的养育之恩,还请祖母好生保重自己的身体,等静芸回京再来给您请安了。”
话落,假意的掖了掖眼角。
自己养大的姑娘什么性子老夫人有数,宁静芸的话外之意是让她好好活着,看着她来年风光无限呢,老夫人脸色一白,差点又晕了过去,只听旁边的黄氏道,“母亲别想多了,大姐毕竟是宁府出去的,那些话不过是一时之气,她是打心底敬重您的。”
老夫人抚着胸口,只觉得气息不顺,不过一晚上,黄氏竟然知道宁娥的事情了,府里的下人被她收买了?想到宁静芸回府半年多她都没听到风声,而一个晚上就把宁娥的事情摸清楚了,她心底涌现不好的预感来,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摆手道,“我再睡会儿,你们回吧。”
她真的失势了,所有人都瞒着她,下人也使唤不动了,佟妈妈进屋,看老夫人望着雕梁画栋的房梁的发呆,“老夫人,怎么了?”
“佟妈妈,你老实告诉我,我的好日子是不是到头的,府里的下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老夫人说的哪儿的话,大爷他们都是孝顺的,何况老爷还在,谁敢越过您去?您养着身子,别想太多了,姑奶奶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等皇上回京,姑爷的官职估计保不住了。”佟妈妈不懂朝堂的事儿,可宁娥明晃晃指责老夫人便是不孝,孝大于天,宁娥受人唾弃,卓高德也讨不到好处。
老夫人叹了口气,“算了,人老咯。”
黄氏忙着整理宁静芸随行的嫁妆,昆州远,黄氏从庄子上请了二十个人跟着,宁静芸的嫁妆也尽量折成银子,否则东西多了怕会遭人惦记,差什么可以去昆州买,她都交代好吴妈妈了。
宁樱这些日子都没有绣自己的嫁妆,而是专心绘画,天儿,她不爱出门,梧桐院也不怎么去,静下心,绘画精湛不少,而且看着院子里的景致,能分辨出光影的明暗,画作逼真,她自己高兴得都有些得意了。
“之前你父亲拿着你的画作去你大伯父二伯父跟前炫耀,若他看到你现在的画作,怕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知何时,黄氏站在宁樱身后,望着宁樱的画点评道。
宁樱转头,笑了起来,“娘别笑话,是王娘子教导的功劳,工笔画和丹青不同,父亲是想鼓励我来着。”
这个小女儿乖巧懂事,黄氏甚少过问她的事儿,桃园来的次数也不多,打量了两眼屋子,宁樱最初搬进来的时候有些空,如今布置得温馨,她在西窗下的书桌前坐下,望着院子里的树道,“樱娘,你看事情素来通透,就跟你学画画一样,你父亲说你的画作透着豁达,他最爱字画,说你的画技巧不成熟,透露出来的意境却是常人所不及的,他拿着你的画作炫耀,你大伯也称赞便是这个缘由。”
宁樱疑惑,她倒是没听说过这个说法,她的画只求好看,意境是没想过的,“娘是不是听岔了,我自己作的画,我自己看不出来了呢。”
“一叶障目,自己画的当然看不出来了,娘找你,还有一事说。”
黄氏考虑很久,不知如何开口,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力求寻到一个撑点,平衡自己的心,不偏颇她们,如果宁静芸和宁樱追求的不同,她何苦不满足她们?
强扭的瓜不甜。
“当时,娘给你姐姐说亲时,你看到你苟家哥哥的画像,认定他会有出息,你如何知道的?”
宁樱一怔,她能知道全因有上辈子的记忆,这如何能和黄氏说,想了想,道,“苟家哥哥眉目端正,只有一股浩然正气,为官之人不都是这样的?戏本里铁面无私,为民请命的大人都长得像苟家哥哥那般吗?”
黄氏沉吟不语,宁樱在庄子里,所有的故事都是听庄子里的人说的,那些人眼中,小小的知县大人就是很厉害的官,更别说其他了,流传下来的故事多,她也是听过一些的,但是,只有身在官宦人家才懂,这个圈子,不如百姓想的美好,当官的也有坏人好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能舍去。
“恩,你看人准,你苟家哥哥的确是个出息的,来日回京一定能大展宏图,你姐姐嫁去昆州,身边没个亲人,你父亲和我不能跟着,你大哥毕竟是二房的人,我想,你和你大哥一起送她去昆州,待她熟悉昆州的生活后再回来,你愿意吗?”说完这番话,黄氏认真的盯着宁樱的表情,她不知自己这个打算是对还是错,如果宁樱向往简单的生活,苟志更适合她......
至于谭慎衍,宁静芸做正妻眼下是不可能的,但她不是没有法子,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走那一步。
宁樱正琢磨如何去边关找谭慎衍,昆州离军营不远,她去了昆州倒是能找到机会,谭慎衍杳无音信,宁樱心里放心不下,最初宁樱拉不下脸找福昌,后她让吴琅找福昌的时候,福昌消失了,这点让宁樱更不安。
女子远嫁,姐妹送亲帮着料理家务事儿在蜀州是常有的事儿,黄氏担心宁静芸,心里希望自己和宁静芸心无芥蒂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昆州路途遥远,她以为黄氏不会让她去。
她搁下画笔,宣纸的墨汁有些地方干了,她拿起画,敛目细细看着,黄氏的角度以为她在检查画,瞧瞧有没有什么瑕疵,神色严肃,夹杂着淡淡的怅然,她笑道,“你的画长进大,有点瑕疵没什么,假以时日就好了。”
宁樱静默片刻,把画对着黄氏,脸上漾起笑来,“娘是担心姐姐做出什么事儿寒了苟家哥哥的心吧,她毕竟是我姐姐,我希望她过得好,去了昆州正好可以去蜀州的庄子转转,那时候,橘子成熟了,我多带些回来。”
听她这么话,黄氏的心好受许多,纸挡着宁樱的脸,她看不到宁樱脸上的表情,笑道,“你去蜀州庄子别惹事,让你大哥陪着。”
“知道了,娘不是忙姐姐的嫁妆吗?快回吧,不知姐姐愿意我跟着她不?”
黄氏笑得开怀,佯装生气道,“她有什么不乐意的,娘的话她不敢不听,你别坐久了,多走走,小心肚子上长肉,娘先回了,过些日子,你大哥就回了,我让闻妈妈替你收拾行李。”
宁樱点了点头,听到黄氏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她才放下手里的画,一改方才的嬉笑,脸上一片落寞,眼眶泛红,隐隐有泪水在里边打转......
可惜,黄氏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上辈子叫所谓的贤良淑德蹉跎了婚姻
善解人意筑起的隔阂成为她一生不能弥补的遗憾
重来一世才明白,他爱的不过是她最纯粹彪悍的模样
那么,她有什么理由再故作大方
这可能是一个女子负责彪悍,男子负责杀敌,强强联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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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072 启程出京
金桂进屋收拾笔墨纸砚,见宁樱情绪不对,小心翼翼道,“小姐是不是舍不得太太,奴婢瞧着太太出了门眼眶也红着,您不想去,和太太说声,太太不会勉强您的。”
宁樱低头,掩饰住了眼中情绪,话锋一转,问道,“金桂,你当初被爹娘卖了,心里恨吗?”
金桂咬了咬下唇,嘴角哆嗦了两下,很快扭过身子,故作轻松道,“小姐怎么问起这事儿了?都许久的事情了。”话完,靠在桌前,手撑着桌子,嘴角扬起了笑,语气轻快不少,“自然是恨过的,恨着恨着忽然就不恨了,穷人家卖儿女的多,奴婢习惯了,小姐听说过易子而食吗?比起那种爹娘,奴婢的爹娘待奴婢也算好的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奴婢遇着小姐过得好,不恨了。”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心中埋着恨,只会让自己痛苦。
宁樱卷起手里的画,叹息道,“是啊,可有的人不知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就想有朝一日她醒悟后,会如何后悔?”
金桂收了桌上的砚台,不解道,“小姐说的谁啊?”
“有感而发罢了,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待你年纪大了,就给你找门合适的亲事。”上辈子,金桂为了照顾她蹉跎了好些年不肯嫁人,也不知她死了,金桂日子怎么过的,说起来,她拖累了许多人,只是没有察觉罢了,亦或者察觉到了无能为力。
金桂脸红的能滴出血来,跺脚道,“小姐说什么呢,奴婢一直跟着小姐不好吗?”
金桂失笑,抬起头,水润的眸子漾着清浅笑意,“好,一辈子都跟着我,嫁了人给我做管事妈妈不好?”
金桂脸色娇羞的瞪着宁樱,半晌,垂下脑袋道,“好吧。”
管事妈妈月例高,训斥人的时候有板有眼,她也希望自己能变得厉害。
宁樱失笑,起身,脸上已没了怅然,黄氏看不清宁静芸的心思何尝不是一叶障目,情人眼里出西施,父母眼里出孝子,她为黄氏不值有什么用?只希望宁静芸骗黄氏一辈子,别再让黄氏伤心了,否则,她不会放过她的。
宁静芸远嫁,手里的田庄铺子都交给黄氏管着,黄氏每年派人把进项折成银子送往昆州,宁静芸收钱即可,之前铺子的管事被黄氏换了,去年亏损的银子全部拿了回来,初去昆州人生地不熟,黄氏叮嘱宁静芸在昆州买两个铺子,老夫人送了两台嫁妆,加上公中的嫁妆银子,以及黄氏自己添的,宁静芸的嫁妆还算体面。
黄氏把银子分成两份,宁静芸和宁樱一人一份,宁樱的她给存着,而且,宁樱成亲,她准备把自己的田庄铺子全给宁樱作为陪嫁,青岩侯府门第高,回礼薄了,宁樱抬不起头来,以胡氏的难缠,不知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左右,宁樱嫁了人,她拿银子也没多大的用处了,府里的月例足够她开销就成。
至于随行的丫鬟婆子,吴妈妈作为宁静芸的管事妈妈,挑了四个姿色一般的丫鬟,老夫人送来的四个丫鬟,容貌太过出挑,身段婀娜多姿,即使是礼数都好得无可挑剔,黄氏心中不喜,正想着怎么把人打发了。
吴妈妈进屋禀告黄氏启程的日子,扫了眼地上跪着四人,心里不痛快,老夫人的行径明显是给宁静芸添堵,走到黄氏跟前,躬身施礼,忍不住撇嘴道,“老夫人还真是惦记五小姐,生怕小姐拴不住姑爷的心,送她们去昆州笼络姑爷的心呢。”
四个丫鬟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睑,眼观鼻鼻观心,三太太性子泼辣她们是早就知道的,料定过来会吃一番苦头,从清晨跪到午时,四个人没说一句话,进一步是死退一步也是死,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们没有做主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