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正是因为这事大房二房闹着分家,她爷爷答应了,却将东平坡那块比较肥沃的地分给了他们家,大伯二伯不乐意就闹将起来。
前一世,就是这次事情,她爷爷一气之下身体更加虚弱,没过半年就去了。她爸爸怕他们再继续闹,最后还是将地让出去,得了山脚那块不适合种水稻的。为了让家人过好一点,她爸爸去山塘采山石,活活累出了毛病,没过几年也去了。
那时候她才上初中,她哥哥又是那个样子,她妈妈又得照顾儿子又得照顾婆婆,压根无法挣钱。常笑便早早辍学出去打工。
常笑一门心思都在赚钱上,白白错过了最好年华,等家里着急时她也成了老姑娘。家里条件是好起来,但流言蜚语也随之而来,后来没办法之下,她妈妈便做主将她嫁给了村上原先的一位富有人家。
想起她前世的丈夫,常笑心里也不知该用何种心情。他算是个好人,但不算一个好丈夫,他沉浸在自己的失意当中,赌光了他们所有家产。
上辈子,常笑跟她爸一样,也是活活累出了病,到死都在替他还债。
里屋传出杨银环的哭声,常笑一愣,叹口气往里走。
既然重新活了一遍,她就不会再继续以前的命运!这一世,她要保护她的家人,她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常笑撩开门帘进去时,杨银环正坐在地上哭得伤心。
“我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没用的男人,被别人欺负也就算了,还要被自家兄弟欺负。这日子要怎么过,我说我当初不要嫁过来,你们非得让我嫁,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常笑打量了一下房内,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大木板床,紧挨着是两张一米宽左右的小床。屋内其余家当就只有一口一米多高的五斗柜,一切都跟记忆中一样。她爸爸常红海此时就蹲在五斗柜边上闷闷地抽着卷烟。
常笑小小的个子安静地站在床头,等着杨银环将心里的气都散了。
她妈妈也是个苦命的人。当初是因为下面弟弟要娶媳妇,被逼着嫁给了一穷二白的常红海。这些年杨银环在这个家踏踏实实地过着,但每次一吵架就会想起这件事,越想越伤心,哭上一回心里才算舒服点。
常笑知道,她妈妈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别人家轻贱女孩子,可她妈妈却疼她疼得紧。杨银环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女孩子就更应该被疼惜,女子照样能有出息。”
常笑见杨银环哭得差不多,拿起毛巾走过去递给她:“妈,分地的事大伯二伯他们可不会这样就算了。您要是哭坏了身子,他们再来闹,咱家光我爸一人,岂不被他们欺负死?”
杨银环一顿,似觉得孩子这话哪里不对劲,但没多想又继续哭:“我要是嫁个有用的男人,还会有人欺负吗!”
常笑蹲下替她擦眼泪,前一世她很不喜欢听她妈妈的这些埋怨,如今重活一世,带着不同的角度去看,她心中多了份心疼。
“妈,不哭了。我刚才看到爸捂着腰,好像被大伯他们打伤了。”常笑指了指蹲在一旁的父亲,可怜兮兮地说。
杨银环哭声一顿,朝常红海看一眼,哭骂道:“打伤活该,叫他没用!”
但没过一会,她就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擦着眼泪去翻柜子,找出一贴膏药,冷着脸站到常红海面前。
常笑急忙跑过去,替她爸撩起衣服。杨银环咬着牙,用力就将那膏药往常红海腰上拍了上去。
常红海疼得“嘶”了一声,但没敢说话。
常笑看着这一幕,眼眶慢慢发红。前一世她的家人相继离开,她失去地太多,现在还能重头来过,真的很好。
贴好膏药,杨银环便催着常笑去睡觉:“你明天还要上学呢,快去睡。”
常笑点点头,往中间那张一米宽的小床走去。他们家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一间小点的给了爷爷奶奶住,他们一家四口挤在这间稍微大点的。最旁边那张小床是她哥的。
她哥今年十七岁,一米七八的个儿,是个白白净净的帅小伙子。
走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她皱眉一想,转头问:“我哥呢?怎么没见到他?”
“别提那混小子!”杨银环一听就没好气,催着常笑,“快睡觉,不然明早起不来。”
“哥这又是咋了?”常笑爬到床上,一边铺被子一边问。
杨银环气呼呼的没说话,常红海走过来帮常笑将被子拉直,叹气道:“你哥去找小方了。”
“小方?”常笑躺下去的动作一顿,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青春的脸,那是一个比较清秀的女孩子,是她哥哥的对象。可是后来……
常笑皱着眉,那件事情她永远不会忘记,就是因为这女人,他哥的一辈子都被毁了!
常笑仔细算了算时间,好像就在这几天!临睡前,她暗暗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去将她哥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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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翌日公鸡一打鸣,常笑就爬了起来。十一月的天,刚蒙蒙亮。她爸妈早就下田干活去了,灶台上放着一碗水泡饭。
常笑端起碗踮着脚去拿筷子,个子小够不到筷笼子,后边伸过来一双蜡黄苍老的手拎起一双筷子递给她。
“奶奶。”常笑拿筷子拨了拨饭,转头看到奶奶王翠红脸上带着伤,眼睛也肿着,昨晚定是哭了许久。她心中一疼,挽住奶奶的胳膊,撒娇道,“奶奶不要生大伯二伯的气好不好,我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王翠花眼眶更红了些,疼惜地摸摸孙女的脸,笑着说:“我们笑笑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快点吃完去上学。”
常笑点点头,出去将碗放在桌上先去房里看了看爷爷,见他精神头还好,才放心出去吃饭。
因着心里想事情,一顿饭吃得七上八下,剩下半碗就背上书包跑了出去。
小学在另一个村上,过去有好段距离。常笑依着记忆走,她长大后这里都拆迁了,样貌大不相同。如今走在乡间的泥路上,感慨万千。
这时候条件都不大好,却也是最好的年代。许多政策开放后,选择的路子也多起来。常笑一路走,一路想,心里记挂着她哥哥常开,越走越不踏实。
常笑抬头看了看东边微微透着曙光的天际,吸口气,突然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常家村不是很大,总统不过两百几号人,乡里乡亲的也都认识。常笑走一路,有些大叔大婶子见着她,都笑着问她:“常笑,你怎么走这个方向?你爷爷奶奶身体好伐?”
常笑脸上挂着笑,做天真无邪状答非所问:“和平妈妈,王老师让我告诉您一声,和平昨天家庭作业又没完成。”
常笑说话时脚下动作更快些,两只小手拉着书包带子一会就超过了说话的妇人,乐呵地往前走。以前常笑年纪小,听不出他们话里的意思,如今她骨子里已是三十五岁见多各种各样人的,哪里会听不出她们的八卦。
常笑才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背后传来一声河东狮吼:“常和平你给我滚出来!你又没做作业,今天早饭不用给我吃了!”
……
常笑很快忘记了这一茬,心里全都是她哥的事。依照前世的记忆,他们后来是在县城的火车站找到的常开,她思索了一会,走上那条通往县城的石子路。
她起得早,这回赶去还来得及坐去县城的大巴。摸了摸兜里的几张发皱的纸币,加紧脚步赶路。
天色亮得比较快,常笑又走了十多分钟,眼前的视线慢慢开阔起来。
前方不远就是常家村和隔壁王家村的交界,用一条马路隔着。常笑越往前走,脚步就越慢下来,二十几年后这里的样子虽然大变样,但这条马路一直都在,她忘不掉这里。
她突然想到,这个时候,那个人也还是个小孩子。
常笑低了头,轻咬着唇,闷头赶路。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常笑往前走了没多久,眼睛就不自觉地往石子路与马路交界处望,那里有一栋民国风格的小洋房,两层,白色外墙,这在全是土坯房的常家村是一个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