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笑笑给我出了个主意,你看看行不行?”杨银环凑近一些,朝福婶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福婶听后,那眼睛立马就瞪了起来:“你说啥?接到你家来住?”
“嘘,你可给我小声着些,我还没跟红海说过呢!”
福婶瞪了她一眼,说道:“你真是闲着没事干了,家里钱多慎得慌了是吧?你要是真将那人接到你家里来,那还不得一辈子都赖上你了?你也瞧见了,她这脑子这辈子是好了不了,这要是清醒的时候还好,万一犯浑了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要是在你们家里出个什么事情,以后她婆家来要说法,你们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嘛!”
“我们自然想过这个问题。所以笑笑说,有些事情我得先去跟杨寡妇婆家谈好了,以后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可不能随便冤枉了人。还有就是,当初我也是看着鸳鸯长大的,当日鸳鸯出事我们就在他们家喝喜酒,眼睁睁地看着出了这么一摊子事,我这心里就一直觉得难受。福嫂子,也不瞒你说,我们以前被逼上山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有人能来帮我们一下就好了。如今,我自己过的好了些,有能力了,能帮别人一把,就帮一把。也算是给孩子们积积德。”
“哎,杨海清确实是个可怜人。你要真想帮,我也不拦你。可有些事情必须跟她婆家的人给说清楚了,最好再请人做个证。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情。”
杨银环原本将这件事情一直都憋在心里,这跟人一说道,自己心里反而通透了起来。当晚就跟常红海将这件事情说了一下。
常红海抽着烟,半响没说话。
“我说,这件事情你拿主意。你就点头,还是摇头?”杨银环看着不发一语的丈夫,难得轻声细语地说道。
常红海深深吸了口烟,吐出了一串烟圈,才缓缓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跟你讲过,既然今日说起,我也将那件事情告诉你。”
他又吸了口咽,说道:“当初,常红哥死的时候,我也在场。那时候你还没过门呢,他们家鸳鸯也才三岁。常红脑子活,在镇上做工,我就想跟着他去见见世面。在过马路的时候,那辆车开过来的时候,原本我们两都要遭殃的,是他推了我一把。”
“哎,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记得那一幕,要不是常红哥,我也早就去见阎王了。你要帮,你帮吧,以前我是没能力,如今既然有了能力,也算是还常红哥一个人情。”
“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我就说当初你见我拿着东西去给杨寡妇,咋一句话都不说,原来是想着这回事。既然这样,我就更应该去将人接到山里来,虽说不是顶好的生活,但起码有个温饱。”杨银环说着就开始计划起将另外一间放杂物的房子腾出来,还得去买张床来。
常笑原本想到她爸妈屋子里来问点事情,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她没有去打扰他们,默默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杨寡妇丈夫救过她爸的事情,她很早就知道。上一世她爸病重弥留之际,一直都惦记着这份恩情,但是那时候他们自己都穷困潦倒,压根无暇顾及他们。后来常笑日子过得好了一些,也去打听过杨寡妇的情况。
那时候,他们那一片都拆迁了,只听说常鸳鸯年纪轻轻很早就去了,至于杨寡妇的下落却没人知道,有的说,也是老早就死了。
只是这一世,常笑没想到常鸳鸯是因为那样的事情死的,她也没想到会发生地这么快,连挽救都来不及。所以这些年,她一直暗中说起杨寡妇可怜,索性她妈心地善良,一直都很照顾。如今将人接到家里来,也算是了一个心事。
杨寡妇的事情最后杨银环请村支书常建军出面,将两家人都约在一起谈了谈。杨银环表示想请杨海清到农场里来帮忙,以后只要有她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杨海清。他们家愿意将她当亲人一样对待。
杨寡妇婆家的人一听有人愿意照顾,当然一百个乐意。他们都是老实人,也没那么多歪心思,当下就跟村支书保证,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胡乱怪人。
至于租地的事情,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杨银环顺利将地租了下来,正好赶上种第二季水稻。
说来也巧,杨寡妇家的这片地,当初是跟常红海分得的那两亩六分地紧挨在一起的,如今就成跟了老大家的挨在了一起。
杨荷花在田里忙乎,看见隔壁田里忙碌的杨银环,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杨银环也是个会气人的,你不高兴,她还特地跑过去跟你套近乎。她跑到杨荷花面前,问她先前种在杨寡妇地上的那些土豆蔬菜什么的,得怎么办?是割了喂猪,还是让拖拉机全部给犁掉,好种水稻。
杨荷花气得没当场晕过去。
这件事情解决完后,常笑便安心学习去了。暑假已经过去大半,还有十来天,她也要成为一名初中生了。班级先前就打听好了,也是初一一班,正好在祝景铄教室楼下。
没了其他烦心事,常笑才察觉这几天祝景铄情绪有点不对劲。他虽然平常少话,但在常笑面前还算活泼的,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
常笑捅了捅他的胳膊,问道:“你有心事?”
祝景铄抿抿嘴,继续看着手上的一本小说,没有说话。
常笑突然歪着头凑近看了一眼他书中书的封面,是《双城记》,心里更加纳闷了:“你怎么看起小说来了?”
“不是你说的要看得杂一点,小说照样能陶冶情操的吗?”祝景铄抬眼,反问道。
常笑又被噎了一下。再要问他,小少爷已经低着头看得非常仔细,一副我不再打算说话的样子。
常笑见状,也不再问,只是暗中观察。她发现,祝景铄确实比较烦躁,应该是有什么心事。
这边,她还没弄明白,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倒是发现一件更加心惊的事情。
她见祝景铄一整天对她都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便想早点回家,连邀请他吃饭的话都没说。
出了书房,刚要往楼梯走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她走过去一看,发现胡佳慧正往楼梯走上来。见她的打扮,像是才刚从外面回来。
胡佳慧走上楼梯的时候,常笑往旁边闪了闪,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打招呼。
胡佳慧倒是看见了她,只是眼一斜,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便目中无人地往前走去。
常笑对她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没理她,等她走远了,才走下楼梯。只是她没有回家,而是去找到了管家。
“洪爷爷,祝太太昨夜是不是没回来?”常笑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管家向来不将常笑当一般的孩子对待,对于她的问题倒是很认真地对待着,说道:“你反正也知道这别墅里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你记得在少爷那边小心着点,别让他难受。”
常笑点点头,示意管家往下说。
管家说道:“太太这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了。从上上个月开始,她就经常这样子。我原本想瞒着,可是她越做越过分,我也瞒不了,先生那边已经知道了。”
常笑愣了下,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祝景铄这几日闷闷不乐了。她问道:“祝先生是不是有在打算将祝景铄接回去?”
管家看了常笑一眼,说道:“你这孩子心思还真细,没错,先生已经跟我提起过,说他之前跟小少爷提过一次,但小少爷似乎不是很乐意。毕竟孩子那么大了,要离开母亲多少不会乐意,所以让我开导开导他。”管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常笑心中通透,笑了笑,直接说道:“洪爷爷是想让我帮您劝他是吗?”
“哎,你这孩子真是聪明的让我又欢喜又心疼。笑笑,洪爷爷知道你跟小少爷感情好,可是你应该多少也明白,他是过什么生活的人。”管家没有说得太直白,但是常笑听得明白。
大户人家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常笑这样家庭出生的人,就算再聪明,也是配不上祝景铄的。这一点,常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所以她从来就没在意过,别人在背后说她是童养媳,她也一笑置之,因为如今的这一切她自己最清楚。
“洪爷爷,你无需多说,我都明白的。你放心,我会帮你劝他。”常笑说道。
她这一世既然一开始帮了祝景铄,就已经没想过要走原来的路。前一世,她对这个男人有恨过,也感动过。他们婚后那些年,虽然平平淡淡的,但祝景铄心细,对常笑也是体贴的。
两人原本就是别人介绍认识,没谈过恋爱。上一世的常笑,压根不知道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跟祝景铄就是过日子,过成了家人。
但那些朦胧的感觉,那时候没时间回忆,重生后一些潜伏的感觉倒是慢慢地破土而出。她对于祝景铄一直是矛盾的,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爱,她自己也不清楚。前世是一笔糊涂账,如今重来,她再次见到变成少年的那个人,他还那样单纯,还那样美好,一切都还来得及挽救,她心中的那份缺憾就像是突然能弥补了一样。
与其说帮祝景铄,不如说其实帮的是她自己,帮她了结一份执念。至于以后两人会怎么样,常笑并没有多想。
一切,就让它们顺其自然。
常笑真的去劝了祝景铄,但不是劝他答应去b市,而是让他去向他爸爸打听他对胡佳慧的态度。常笑一直觉得胡佳慧瞒着什么事情,或者做了什么事情,要不然上一世后来胡黄兴不会对祝景铄那么冷酷无情。
常笑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样才能应对。如果是可以解释的误会,那她会劝着祝景铄去b市,离开这种小地方。至于她,她常笑自然也不会一直窝在农村一辈子碌碌无为。
祝景铄向来都很听常笑的话,他也很想弄明白他妈妈为什么如此讨厌他,所以就试着去跟祝黄兴打听。但祝黄兴却只告诉他,胡佳慧不配当他母亲,让他准备一下,过一个月他就来接他去b市。
“常笑,我爸爸做决定从来没人能改得了。”祝景铄这两日什么书都看不进去,拉着常笑坐在别墅后花园的荫凉地方,忧郁地说。
常笑愣了下,问他:“他已经决定要来带你走了吗?”
祝景铄点头,嘴巴微抿着,心里一直在琢磨一个想了好几天的念头。他突然转头看了常笑一眼,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常笑转头望着他,特别认真地说。
祝景铄将头垂下去一些,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常笑,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常笑愣住。
祝景铄以为她在担心,急忙说:“我保证,我会跟我爸爸说你要跟我一起生活,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起学习一起上学,好不好?”
“为什么?”常笑怔怔地望着他,说道,“你在这里只有我一个朋友,所以才会这样依赖我。但是到了b市,回到你的世界,你就会有许多新的朋友。他们都是跟你一类的人,你们会有共同语言,很快就会熟识,到时候你再也不会感觉孤单了。那时候……你也不再需要我了。”
“不是的,你跟他们不一样。”祝景铄着急地说,“常笑,我以后即使有了别的朋友,我也不会不理你的。我们拉过勾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常笑忽然转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于这个年代的十三岁少年,他即使再老城,也终究是个孩子,常笑相信祝景铄真的当她是最好的朋友。即使是她,重活两世,虽然有时候会将祝景铄当成自己前世的丈夫、会将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但多数时候是清醒的。如今他们重头来过,除了朋友之外什么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