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连草都没了。”杨婵不禁感叹。
“现在有草吃都是好的,前天我见到刘嫂子在吃观音泥。”赵远山淡淡的说道。
杨婵看他一眼,低下头,刘嫂子一个女人,就算出去找到吃的也会被人抢走,早前还好,破庙里一些人会分她一点,好歹能活命,现在所有人自己都没得吃,谁还顾得上她。
如果,她没有遇到赵远山会怎样?杨婵只一设想,立马打了个冷颤,别说能活命,怕是早给人当粮食给吃了吧。
握了握小草的手,“吃了观音泥会怎样?”这个她还真不清楚。
赵远山想了想,面色不好,“会死。”
杨婵说她小时候经历过灾年,那是为了取信众人编的,而赵远山是真的经历过,他的叔公就是因为吃观音泥死的。
“那刘嫂子。”杨婵迟疑的看着他。
“不吃就饿死。”赵远山看了眼杨婵,“有观音泥吃还算好的,昨日我还见到有人直接吃路边的泥。”
“你那饼是从哪里弄来的?”其实这个问题憋在杨婵心里很久了,今儿才算问出口。
赵远山抱着杨平在原地歇了会,道:“是去城门口换的。”
不是封锁城门了?
像是知道杨婵在想什么,赵远山道:“水退了之后,我同刘叔他们去捞了些东西,然后拿去城门口同守城门的人换饼子。”
死人财!杨婵脑中冒出这几个字,只看了赵远山一眼,道:“如今疫情严重,不知道哪个带了疫病,用手碰了怕是不好。”
“放心吧,我同刘叔都有用布包着手。”赵远山见杨婵没有瞧不起他做这等事,反倒关心他,心里高兴。
杨婵点头,身为拖后腿的米虫,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为他们奔波冒险赵远山,心里感激还来不及。
走了快一个时辰,总算到达赵远山所说的小水塘,说水塘都是夸大了,这顶多算是一个小水洼,只碗口大小,上头的岩石在滴着水。
饶是如此,杨婵见了还是很高兴,这里能灌上两水囊的水,够他们四人撑个两三天。
让赵远山找来一片大叶子,折成勺子,小心的一点点倒进水囊,她可不舍得漏了半分。
总算装了两袋半,看着在滴水的岩石,兴许明天能蓄上半水囊。
将水囊藏进衣襟,这会净水难得,他们这女人孩子的,只有赵远山一个男子,还是小心些的好。
回到破庙,已是中午,杨婵啃了点饼子,喝了两口水,就当吃过午饭,赵远山吃的比她还要少,最后还是她看不过去,又掰了一小块饼子塞到他嘴里,才让他又吃下一些。
“你一会还要出去寻食,不多吃些,怎么抢的过别人。”杨婵很明白赵远山的重要性,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和杨平还有小草,绝对比刘嫂子还悲惨。
赵远山眼底染上一层暖意,抱过杨平做到杨婵的身边,低头假寐。
☆、第9章 答应
“根儿,根儿……”
凄厉的叫声在破庙响起,将所有人全都给惊醒,闻声望去,就见刘嫂子正抱着她儿子在哀嚎。
杨婵抿了下唇,压下杨平好奇的脑袋,低声喝道:“别看,接着睡。”
“哦!”杨平心中好奇,到底不敢不听姐姐的话,闭眼装睡。
这时过去帮忙的赵远山回来,道:“这孩子饿狠了,没听他娘的话,半夜起来偷吃观音泥,给撑死了。”穿上外套,“我同李哥一起将人抬出去埋了,你带着孩子别出去。”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些。”杨婵点头,心里沉甸甸的。
这些天她见得死人多了,早没最初见死人的那种恐惧,只是他们破庙却无一人死,没想到最先没得竟然是根儿。
说起这孩子,先前还过来同杨平玩过,很是可爱,结果说没就没了。
感叹一会,杨婵便收回心绪,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次劫难,又有什么资格悲叹别人。
根儿被人抬出去随便给埋了,而刘嫂子,到现在都是木愣愣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过这道坎。
第二日,终于有人带回好消息,皇上派了皇子下来赈灾,同时带来不少太医、大夫和药材,即日起便开始开方治病,每人都可去。
紧接着,扬州城门打开,一队队衙役出了城门,在城门外开设粥棚,看病的医棚和水。
瞬间,几个棚前排起一条长长的队伍,这些都是还活着的灾民,不下十万之数。
赵远山带了两碗粥和一个饼子回来,面容柔和不少,“我们总算是有救了。”
“恩。”杨婵先给杨平喂了大半碗粥,自己则喝剩下的,再掰下一小半饼两人分了,慢慢噘着。
也不知道父亲母亲如何?杨婵想了想,就算抄家,这会也还没被判罪,估计还在大牢里头。
“还要喝吗?”赵远山先给小草喝了大半粥,剩下的刚想入口,就见杨平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手里的粥。
不等杨平开口,杨婵摸摸他的头,先笑道:“他许久没吃好,刚才喝下大半碗粥已经够了,吃太多反倒不好。”
闻言,赵远山喝下小半碗粥,又将剩下的饼吃了,“咱们要不要也去排队瞧一瞧大夫,以防万一。”
看大夫?杨婵看了眼赵远山,立马摇头,她好容易跑了出来,可不想自投罗网。
虽说就她现在和平哥儿的模样,就是杨夫人都认不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不去的好。
赵远山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杨婵不打算去,也没多问什么,只打算再去拿几副预防的药,回来煎了喝了。
病不去看,粥还是要去领的,给多少粥都有定量,他们一共四口人,光赵远山和小草带回两人份的食物,肯定不够。
好在他们这不远处就有一个粥棚,发放的并不是衙门中人,而是扬州城里的富商。
饶是有了太医和经验老道的大夫,疫情也在半月之后才得以控制,这期间还是死了不少人,不过相对离破庙不远的镇子而言,已经好上不少,那个镇子,几乎成了空镇。
去给得病之人火化时,那浓浓的烟冒起,便是破庙这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疫情得到控制,余下还没病愈的全都被集中到一个庄子上,破庙这边,不知是杨婵的法子起作用了,还是运气好,倒是没一人得病,就是刘嫂子,竟也撑了过来。
这天一早,天空慢慢出现一轮太阳,而后慢慢升空,洒落在大地。
水已经完全褪去,可惜快要成熟的庄稼全都被淹死,让本来能回去家乡的难民露不出半点笑意。
杨婵也没能松气,疫病、水患都过去了,她却还要问题等着她去解决。
一侧的赵远山见杨婵低头沉思,道,“水退了总是好的,你在这照看着小草和平哥儿,我去找吃的。”
“好消息,好消息啊!”一个中年男子奔跑进来,喘着气说道:“方才衙门贴出告示,明日一早,各城的城门外搭棚子放粮,另外去登基户名,给银两返还老家,等回了家,那边还会给安家费给分田。”
这话一出,整个破庙都沸腾了,尤其那些老人,更是热泪盈眶,还有直接跪倒地上口呼万岁或是说皇子是青天大老爷的,不一而足。
杨婵听到这告示,心里更加着急,她虽然声称是富阳的,但是富阳哪有她的户籍。
别小瞧了这年头的户籍,可比现代还要严几十倍,且不说她不知道有没有她上辈子住过的村庄,便是有?她是不是那个村子里的人,同村的一眼就能瞧出来。
这个年代还讲究宗族,一般一个村里的都是同宗同姓的,若是外姓人落户,会受到村里人的排挤,何况杨婵和杨平如今比黑户还严重的逃犯。
正愁着,杨婵就见赵远山同刘叔刘强他们一起回来。
“明日可能就要回去了,你?”他平时也不算是笨嘴笨舌的,此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诶呦,我说远山小子,你这样可不成。”刘婶将手里的玉米饼子给儿子,坐到杨婵的另一边,笑着说道:“我说杨家侄女,你家里也没人了,兄弟又那么小,回去还能不能找到别的亲人还两说,你瞧我们远山,长得高高壮壮,种田种地那是一把好手,这些日子你也瞧见了,他对你和平哥儿那是没话说,不如随远山回我们新安县,新安虽比不得富阳地多肥沃,但是远山家原就有不少田地,这次回去,官老爷一定会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