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辚辚,随着暮色降临,外面吵杂的声音逐渐多起来。
有车队里马匹嘶叫的声响,也有不远处其他商队说话声,有人正焦躁不安的大喊:“这是怎么回事?都堵在前面干什么,天就要黑了,狼群可不是吃素的!”
陈禾眉梢一动,凝气收功。
他没打扰还在调息的释沣,无声的探头出去张望。
果然有很多车队拥挤在一起,夜色将沉,人们都点上了火把。不止是人,连马匹都不安的躁动着。
“首领,似乎就是大雪山那群牛鼻子。”军师黄瘦子匆匆回来,神色紧张,“把通往苍石镇的那条路堵住了,就像丢了什么东西,人人都拿着一个罗盘在那里探查。真是活见鬼了,苍石镇上除了烧刀子,只有丑得我都不想看的女人,那群神神叨叨的臭道士跑来干啥?”
“闭嘴!”首领狠狠瞪他一眼。
据说大雪山上住的都是神仙,不论传闻真假,雪山千里范围内没有朝廷驻军,西北部族也不敢冒进是事实。
“这位道长,我们车队里有被狼咬伤的病患,急需救治,你看能不能——”
“是啊,人马累了一天,跋涉百里才有这么一个歇脚的地方。”
几个穿青袍的道人,任凭众人如何苦求,都半点不为所动,陈禾瞥到他们鞋履上半点尘埃不染,看起来是踩在石块上,实际根本没有踩实。
蹑空虚踏,元婴期修真者!
陈禾目光一凝,迅速缩回头。
可是刚才的窥视,已经引起一个道人注意,他立刻目视这边,看似身影不动,骤然出现在马车旁。
“啊!”瘦军师吓掉了扇子。
青衣道人手持拂尘,头戴三清冠,目光似冰:“何派小辈,还不报上名来!”
陈禾悄悄提掌,他虽然差这道人两个境界,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陈禾自己在心中暗暗盘算过多次,要怎么找谷里那些老不死的徒弟报仇呢,怎么可能一个元婴期就把他吓倒了?
忽然一只手按住他,释沣不知何时睁开眼。
师兄?陈禾无声又忧虑的问。
“小辈,莫不是连大雪山乾坤观都没听说过?”那道人轻蔑的一扬拂尘,马车前面帘幕立刻飞起。
道人却微微一怔,因为以他用的力道,这辆马车都该全散架变成飞灰才对。
众人也在悄悄目视这边,只见帘幕扬起,一个披着绯色宽袍的人,袖摆自膝上垂落,清晰可见修长五指,散在红衣上的乌发如漆。
还没看清容貌,就被那双隐含厉光的眼睛一扫,众人顿时如侵冷水,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帘幕重新落回去,他们才感到周围的马嘶,炽热的空气与火把燃烧的剥嗤声响。
别人没看见释沣长相,青衣道人却是例外,但他也好不了多少,立刻颤抖着深深稽首:“不知前辈在此,多有失礼,望请见谅。”
陈禾:……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陈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你师兄不用说话,他的脸就很好使了╮(╯_╰)╭
第20章 雪山神师
荒原四下一片安静,人人惊骇。
这些关外跑商的汉子们,都听说过大雪山,那里来的道人眼高于顶,不管在中原关内还是北狄荒漠,都没人敢得罪他们。
关于大雪山的传说很多,什么上山寻雪莲遇到冰裂被仙人救了,什么镇上乞讨小儿偶遇道长被带走修仙,还有李将军重病不起遇到当年有一饭之恩的道人,几帖药下去不到三日将军痊愈等等。
现今盛世,天子重儒法,子不语怪力乱神,只有愚夫愚妇才相信鬼神之说。
在许多人眼里,大雪山只不过是一个江湖门派,内家绝顶高手很多,很神秘,大伙惹不起。
这种想法也不能说错。
天下练内家养气法门的人不少,练内家功夫的还能以武入道呢。
修真界最多的就是筑基期的修真者,一辈子晃悠,到死都结丹不成,没法踏进真正的修仙路。
大宗派由此分为内外两门,外门弟子多是世俗中人,自上古开始,学不成道的人半途跑去当武将做官的比比皆是。这种风俗在一次改朝换代时惹来了大因果,外门弟子斗殴牵出内门修真者,不同宗门支持不同王朝,到最后已经飞升的仙人都在天界掐起来了。
经此一番,修真界元气大伤,许多宗派灭绝,自此人人闻“因果劫数”色变,再也不敢过多干涉凡俗之事,也不允许修真者暴露身份。
数千年隐匿,神仙方术成了虚无缥缈的传说。
大雪山地处漠北,终年冰雪不化,西域诸国北狄草原无人敢冒犯。大雪山不弘道法,不公开招纳门人,神秘莫测。关外商路上混饭吃的人都知道大雪山不能惹,但对方到底有何能耐,着实不太清楚,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活着的人都不知道。
火把剥嗤的安静燃烧着,青衣道人深深稽首,半天都没抬头。
气氛怪异凝重,众人四顾,交换着迷惑惊讶的目光,军师黄瘦子弯腰捡纸扇的动作都停顿了,像个蛤蟆那样弓着,又大张着嘴。
马车的帘幕轻轻晃拂,直至垂落不动。
青衣道人这次没有用缩地成寸的神通,他一步步后退,然后松口气,拂尘一扬,脸色铁青的回到同伴中间。
面对另外三个道人疑惑的眼神,这个元婴期的道修用神识传了句话。
血魔。
这下煞白立刻扩散到其余人面上,他们目光接触,缓缓摇头。
“大雪山门人听令,速速让开一条道。”
不仅是各个商队马队的人好奇,拿着罗盘在荒原上做苦工的大雪山普通弟子也很好奇。他们最清楚这些道人的实力,都是元婴期师祖太师祖,让他们投鼠忌器口称前辈,那还不得是化神期的传奇人物?
放到修真界,化神期都够资格做一派掌教了,不管哪一个都是天资卓绝,有说不完故事的大人物。
通往苍石镇的路被让出来,可其他商队都不敢动。
一群盐贩子快被无数羡慕惊奇的眼神戳成筛子,他们硬着头皮拉起马,刀疤首领还算镇定,大踏步走过去,在靠近马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低声询问:“前方不远处就是苍石镇,贤昆仲若不嫌弃,这辆马车就送给阁下了。”
他属下大惊,一个劲的扯他袖子——这样厉害的大人物,首领不去套近乎就罢了,也不能想送瘟神那样赶啊,惹恼了对方怎么办?
黄瘦子一扇将人打到旁边,赔笑说:“有幸相逢,不敢多加打扰,小人可以亲自为两位赶车,不知…”
恰好这时一阵风过,再次吹起帘幕。
“啊!”
军师黄瘦子再次跌倒在地,结结巴巴的说,“老大…人,人不见了!”
盐贩子首领上前撩起粗布车帘,里面果然空空荡荡。
“果然是绝顶高手!”四周人们纷纷感叹,伸着脑袋看那辆破马车。说书人不都这么讲的嘛,绝世高手就是踏雪无痕隔山打牛,夜盗百户来去无踪,有神鬼莫测之能。
多少人学武一辈子,到处拜师,期望成为那种凌风站树梢,飘摇不落,一苇渡江的绝世高手,但练一辈子都练不成。因为他们不知道,其实那些人不是武林高手…方向都努力错了,哪里会有结果?
大雪山的道人们冷眼旁观。
随着第一个厚脸皮拖着马车顺着路离开的商队后,之前被堵在这里的人们都陆续开拨,更有许多人都跑来跟盐贩子打听情况。
吵吵嚷嚷中,一个青衣道人不着痕迹的放出了一个传讯符。
此时陈禾紧紧抓着释沣的袍袖,眼前陆地山川走马灯似的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