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看不分明,五毒门弟子的瞳孔骤然收缩:“你——”
“是何人让你来送死,他连三昧真火的事都没告诉你?”陈禾有些不耐,这种自命硬气的滚刀肉,实在没法让人好好谈话。
如果这是薄九城策划的袭击,断然没这么草率。
——说到五毒门的话,好像在赤风沙漠里遇到一个养毒蝎的婆婆,打劫了对方的法宝。可是毒蝎婆婆只有筑基期,如何会有金丹期的修士来给她报仇?
陈禾疑惑的打量对方几眼。
“没人指使我,姓陈的,你敢做难道还不敢认?”那人低吼着说。
“我做过的事情太多,你不说清楚,我又怎能明白?”陈禾瞥他一眼,断了传音之术,高声说,“把这贼人送去官府罢。”
“呃?”几个魔修傻眼。
送官府干什么?
还是许金斗反应快,他是豫州城的狱丞,即使在这个小县城里,那面子也是足足的。偷儿被扔进官府大牢里,还不任凭摆布了。
“公子,何必浪费人手留在牢里看守他,直接废了他修为!”许金斗眯起眼睛,以五毒门弟子恰好能听到的声音说,“这等贼人,官府都是杖三十,徒三年。让差役把他送到河堤或者边关,跟凡人一样吃苦,哭天不应叫地不灵,岂不是更好?”
“你!”五毒门弟子目眦欲裂。
陈禾瞄了许金斗一眼,心里涌出古怪的感觉:唔,这架势还真得挺像无恶不作的魔修,以及被欺压的小宗派弟子呢!
陈禾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甚至他想让自己变得声名狼藉一点,最好与血魔齐名,这样旁人就不会说闲言碎语的说释沣养了一个师弟做炉鼎这种混账话了。
这个想法有点傻,不过管用就行。
陈禾懒洋洋的点头,五毒门弟子大惊,奋力挣扎,忽觉全身僵硬,好似被一股无比危险的气息锁住,无法动弹。
“你,你竟然是…”五毒门弟子惊骇。
竟然是元婴期?
陈禾饶有兴趣的在心中给对方补完这句话。
当初季弘心怀叵测,使得八尾狐来到豫州,陈禾因祸得福,在小界碎片里面待了整整四十年。正常情况下,陈禾充其量只有金丹期,对方派来一个五毒门的金丹期魔修,恰到好处。
还有薄九城上次见到他时,陈禾还是金丹期,这五毒门的家伙,到底是谁教唆来的呢?
陈禾居高临下,眼底是隐晦的冷厉,嘴里却慢悠悠的说:“你想好了,说出来意,我们还能商量!你若是死了,又或者半死不活没了修为,就什么也做不成。”
五毒门弟子气急攻心,噗的吐出一口血,断断续续的说:“淫徒!你抓走我的师妹,五毒门不会放过你的!”
陈禾立刻将最后一句威胁话省略,略带惊讶的问:“你师妹?”
对方仇恨的盯过来。
陈禾本来想说“你师妹长得是圆是扁,我都没见过,何来抓她”,不过这大街上人多口杂,凡人虽说听不懂在说什么,堵在这里同样麻烦。
“哦,为了你师妹啊!先带下去…”
陈禾漫不经心的说,随即几个魔修就将那人拖走了,也不去府衙,往巷子里一丢,拍拍手走人。
凡人们见没热闹可看,也跟着散开了。
“咳咳。”五毒门弟子费力的咳着,他躺着没动。
果然数息过后,用障眼法遮蔽身影的魔修一拥而上,硬是将人拖走了。
半刻钟后,陈禾来到一家当铺,这里是豫州魔修的一处产业,看到陈禾,当铺里满脸麻子的伙计立刻撩开布帘,将他引到后院去。
五毒门的倒霉弟子被绳索绑在一根拴马柱上,恨恨抬头。
谁也不知道他那皮囊里有什么东西,魔修们谨慎的没去碰,只是用法术将它塞进一个空储物袋,直接丢在旁边。
陈禾接过释沣的属下送来的一盏茶,漫不经心的开口:“我们可以谈谈令师妹了。”
五毒门弟子冷笑:“修真界都知道,我师妹得了上古魔宗传承…”
陈禾立刻打断了他:“等等,我不知道!上古魔宗传承是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装聋作哑做什么?”对方啐了一口带血的沫子,满脸不屑。
陈禾不以为意,他一向不跟脑子不灵光的人一般见识。
五毒门,抓走师妹,淫徒,上古魔宗什么的…看来这是他上辈子的仇家给他挖的坑,泼的脏水啊,冒陈禾之名做恶事,让苦主来跟自己纠缠不清。
事情如此明显,陈禾都不想费神辩解,他淡淡抬眼:“你接着说。”
对方满腔怒火,就像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之处,心里更是不忿。
“哼,你不要肖想那个上古魔宗传承了,那是只有女修才能练的功法!你抓走我师妹,与我五毒门结下大仇,就算你是血魔的师弟,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哈!”陈禾失笑。
他将茶盏随手一丢,茶盏平平飞至数丈外的石台上,毫无声息。
秋日带着凉意的风中,少年踞坐椅上,懒散而笑:“你说了一句实话,倘若我不是血魔的师弟…只怕五毒门已经派遣数位长老来豫州了吧!”
五毒门弟子神色骤变,似要反驳,陈禾伸手指了指他,三分笑意,三分轻蔑:“你们不敢,原先想等蛊王滕波回来做你们的主心骨,结果蛊王一直没有消息,为了那份上古魔宗传承的功法不外流,你们来了豫州,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你一刻也等不得,急着救令师妹,擅自行动。”
五毒门弟子脸色青白,一张嘴张了又闭,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令师妹想是妍丽不凡,劳你爱慕。”陈禾纨绔子弟模样的摸下巴。
“你休想对白蜈做什么?”
“哦,原来叫白蜈!”陈禾点点头。
“……”
第136章 心事
释沣其实不是在闭关。
他只是需要独自一人思索,竭力回忆多年前大雪山的那个夜晚。
——他的父亲领着聚合派的人在后面追赶,风雪漫天,难以辨清方向,积雪足够没顶。释沣无法甩脱那些追踪者。
这是大雪山的寒冬,到了半山腰,连动物都难以看见一只,千里冰封。
他放任伤口被冻住,淡淡的血腥气也早就被风吹得半点不剩,饶是如此,那种紧绷的杀气仍然萦绕在心,气血翻腾,就像一只手残酷的伸进胸腔不住搅动。
心口抽搐,突突跳动的脉搏,将刀剐似的尖锐疼痛传到四肢百骸。
是最接近死亡的感觉,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
那时释沣修行将近三百余年,天赋根骨即使放在北玄派,也是难得一见,同门甚至为他师父南鸿子担心,半开玩笑的天天说着“倘若比你师父更先飞升,这要如何是好”。
在释沣的人生之中,除了在梧城做释家幼子,病重不得重视的年月,释沣已经被南鸿子与北玄派教出了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自傲。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三百岁不到的大乘期修士…
即使之前面对北玄派岌岌可危的险境,甚至是只能选择杀死南鸿子,突围而出时,释沣也没有这样的憎恶过。
原来有一种东西,不管修为多高,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