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恍然,再看这修士时,眼神里就带了抹不善。
——仅此而已,这人出卖南鸿子行踪,固然可恶,但聚合派野心勃勃,错过这次,总有下次。他本来跟北玄派就毫无关系,一受胁迫,哪还有什么选择。
陈禾倒未怎样,那修士已经魂不守舍,冷汗直冒。
“去云州,还可说你听到传闻,对三昧真火甚感兴趣,到这偏僻小城,却又是为何?”释沣语气平和的问,对方半晌才缓过神,战战兢兢的回答了一番。
释沣陈禾同时一震,交换了个不可思议的惊愕目光。
——聚合派往魔道阴阳宗派卧底的事,发展到现在,竟然变成各门各派都有问题,全部关起门来查,好点的人人自危,不幸的已经开始出现各种冲突,局势岌岌可危,眼见修真界混战就要爆发。
还不是一般意义的正魔两道大战,因为现在诸多门派,谁也不信谁了。
“关外地广人稀,你躲进中原来,是什么道理?”陈禾弯腰将石中火抱离自己腿上,瞥一眼:要玩就去烤鱼,别来捣乱。
修士眼睛发直的想,他上次在云州见陈禾,对方千真万确是筑基后期,现在他一点也看不透陈禾的修为,尽管修真界传闻说血魔的师弟有化神期修为,可他下意识的觉得,释沣肯定有两个师弟……这才能说得通。
“另有所图?”
“呃!”修士猛地回神,赶紧否认,“不不,没这回事!是大雪山乾坤观那边闹得厉害,不得安宁,我只能远远躲开?”
“怎么说?”
“凉千山的大徒弟要谋害小弟子,事情被揭穿了,大雪山热闹得紧。”修士忍不住撇了撇嘴,“那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这话说得陈禾稍稍扬眉,很是满意。
第221章 道别
倒霉的修士,最终被释沣扔了个禁制打发走了。
修真界的元神禁制的解除方法不多,一是双方有一人死亡,一是被禁制者修为后来居上,超过给自己下禁制的人,三嘛就是两方有一人飞升了,禁制自然失效。
“你知道性命与闲话谁更重要。”
陈禾多添的一句威胁,吓得那修士头也不回,以最快速度冲出了城门,并暗暗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踏入这座小城一步——不不,是这方圆五十里都不接近。
这反应挺正常,任谁忽然撞见据说出海对付渊楼的魔尊,都会忍不住想到这是个阴谋吧,“释沣陈禾都在海外,中原发生的事情都扣不到他们头上去”,谁知道释沣暗中回到中原想干啥呢?
这种冷不防撞见一位魔尊的秘密,能逃生天已是万幸,哪里还敢探究释沣陈禾在这里做什么,他恨不能连自己今天来过这里都忘了。
释沣神识外放,待见那人远远遁去,这才收回。
转头微微责备陈禾:“这些时日跟随师父,怎么不用个障眼法?”
曲鸿没准还得在这里逗留个十来年,要是引来修士注意,就没得安宁。
陈禾低头:“是我考虑得欠妥当。”
当日他见曲鸿对付渊楼众人游刃有余,就不觉得曲鸿会有什么危险,再者陈禾留下来跟着队伍一起下山时,还打着等渊楼众人返回寻找薄九城时,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主意,当然没有掩饰容貌。
结果陈禾等了个空,一个人都没回来。
薄九城这少主当得,明显别人没把他当回事。
既然等不来渊楼,陈禾就减少在人前露面的次数——反正在那群海匪与私盐贩子眼中,他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只是回到小城后,日子悠闲,缓慢得好似时光都停驻了,那片巷尾坊间所见,皆是镖局的人,就松懈了许多。
“是你招惹来的?”陈禾拍石中火脑门,结果手按下去凹陷到肉里。
他嘴角抽搐了下,伸手将赖在地上的石中火抱到眼前,对上那双被揉挤得看不清的眼睛:“不准再溜出去抓鱼,再有下次,就把你卖了!师兄你说它这么胖能卖多少钱?”
释沣还未说话,石中火先乐了,它伸出圆滚滚的手臂,塞了陈禾一拳。
——别以为它傻,除了主人,别的修士养不了它,这事石中火门儿清。
石中火挣脱陈禾,像秤砣一样重重坠地,激起好大一片尘土,拎起装鱼的桶往巷子里跑去,转眼就没影了。
“如果三昧真火不是我与真元相融……”
陈禾简直想将石中火丢在这里,给曲鸿管。
释沣微微皱眉,轻声喝止:“师弟。”
陈禾顿住,许久后他叹了口气。
此地甚好,师父师兄每日热闹得很,这日子沁凉得好似井水镇过西瓜,能舒透到心里,什么都不用想,惬意的靠在躺椅上赏月观星。
但再好,却终究不是归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安逸太平,总不长久。
“师兄,我已打搅师父多日,需要告辞了。”陈禾沉声说。
“修真界乱相已现,不管谁想办法,都改变不了既定的形势。”释沣深深的看了师弟一眼,温声劝慰陈禾,“你不必多想,即使前次正魔两道大战爆发,陨落者无数,今生再起波澜,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
该来的,总会来。
修真界宗派与宗派之间的怨隙,正魔两道的对立,都不是一朝一夕而成。
“我只是觉得,赵微阳必定会趁机而起,借这乱世如鱼得水。”
陈禾有些懊悔,当日若是能多看几眼,没准就发现那个卖鱼的是赵微阳了。
一时不察,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师父尚在世间的事,断不能让别人知晓!”陈禾沉声道。
释沣缓缓点头。
师兄弟俩沿着塌掉一半的墙根,离开了这片空地。
散落砖石的角落里忽然有人啧地一声,用烟杆挥开眼前的石子,蹲在墙根边出神的摸摸脸上蓄养的络腮胡,半晌后背着手,若无其事回到镖局前院里。
“曲爷!”
“可巧,赶上摆饭了,正要使人去找你吶!”
曲鸿笑眯眯的说:“瞧你说的,吃饭这等大事,我岂能忘记?”
一张破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装菜的碗能塞得进大汉的一个拳头,前院后巷的人闻到这味,说说笑笑的都来了。
到堂屋一看,发现里面空荡荡的,这人呢?
“闲着也是闲着,我叫他们去城门口卖西瓜了。”曲鸿也不跟谁客气,举箸就吃。
“这大热天能有几个生意,卖什么瓜?”众人中间传来小声嘀咕。
立刻有人叱喝:“你懂什么,曲爷说得还能有错?”
之前说话的有些不甘,眼珠一转又凑过来问:“听说曲爷最近在看戏本子?这敢情好,赶明儿我们路过扬州,也去戏园子里见识见识。”
“美得你!”曲鸿笑骂。
他抬头见陈禾进来了,释沣还跟前几日一样,用了些许法术,凡人对他视若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