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静委实太大,一下十多道神识扫了过来。
众仙看到嵌进山壁里的倒霉家伙时,不约而同感到纳闷:谁干的?这副惨状,实在让人咋舌。
答案很快就有了。
崖壁对面的山峰上,住的不就是池丹师?
这是怎么触了眉头?惹得池丹师下手这样凶残,三百年来头一遭啊,之前栽在池丹师手里的人,充其量是呕几口血,抱头狼狈而去,没有闹出人命的呀!
想到这里,丹师们神色又晦暗几分。
“池疯子愈发没谱了,把流炎山搅得这般不宁,成何体统?”
他们都不认识那个嵌在山壁里的玄仙,还以为是个普通的小仙,流炎山的仙人来来往往,多个把陌生人并不稀奇。
也有仙人心惊不已:方才遇到一个态度倨傲,摸不透修为的人,询问流炎山有无可疑之人,尤其是这三百年左右出现的,顿时想也不想就将池丹师的名号说了,忖着给池疯子找点麻烦也好,没想到……
且不说有多少人准备以后要绕着池丹师走,又有多少人下定决心赞成那个地火之谋,单说陈禾自己,亦被来人惨象惊得怔住。
这口出狂言的不速之客,轻易破掉他布在外面的十几道阵法,实力比流炎山的这群地阶丹师高了不知道多少,阵法是陈禾自己从地火里学来,他知其关键,却不知强行布阵者需要什么样的修为,仅知道地阶丹师们做不到。
最关键的是,陈禾也讲不清自己的修为在哪条线。
醍醐灌顶,只给了修真界与人世间的常识,不包括仙界。
——这流炎山地火,还能让他继续参悟功法,更厉害的仙人,陈禾没见过,见过也记得,根本无从对比。
仙人洞府门口的最后一道阵法,不论高深与否,都与神魂有关,否则出门在外,如何知道家中丹炉情况,如何知道徒弟有没有偷懒,如何察觉外人闯进家门?
此刻陈禾看着金光闪动的阵法瞠目。
可惜对面的人已经昏迷过去,不然他想问问对方是何等仙人,好推测一下自己的境界。
“啾。”火球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严肃的叫了一声。
陈禾抚了下眉心,方才那下撞击,神魂仅是略微惊动,没有任何不妥。
回想这倒霉家伙的说辞,似乎是要自己的炼制丹药?可这态度又着实不像,趾高气扬的宣称炼不出就杀死丹师的仙人,可不多见。
这等人,要不就是来历不凡,深有背景,奉命行事,要不便是自恃修为,看不起地阶丹师。
希望是后一种情况。
不然,麻烦很快就要来了。
陈禾目光一转,捉住火球,低声道:“跟我出去。”
火球立刻乖乖的化作焰流,没入陈禾体内。
将洞府里稍微要紧的东西,全都扫进储物法宝后,恢复伪装的形貌,陈禾施施然的出了门,连看都没看挂在山壁上半死的玄仙一眼,直接下了高峰,往流炎山深处走去。
众仙最初还用神识跟着,想知道池丹师“暴虐发怒”后,要去哪里。
陈禾在密林山谷间左绕右绕,又捏法决,又故意钻进山洞,没多久就将缀着的神识都甩脱了。
众仙不以为意,他们知晓池丹师去了哪里。
——实力不够,或者没修炼合适功法的仙人,根本不敢沾流炎阴火,所以丹师们都有这么个习惯,要是惹了麻烦,或者想躲避仇家,都往阴火地穴里一钻了事。
流炎山地火活跃,导致地穴众多,有的彼此相通,说是狡兔三窟也不为过。
陈禾一进地穴,踏入火海后,立刻恢复了本来面目。
他神情不虞,快步在流炎阴火里穿行,直到行至一处偏僻少有人知道的地穴豁口才停步。
有人找麻烦事小,万一赶上他再次忘事的时候,真要乱成一锅粥。
陈禾略一思量,伸指在岩壁上画了一张流炎山的地图,以及为何避入地穴之中:“恶客临门,受挫反伤,恐有后怨,不可离去…”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
“来处虚无,去路缥缈,孑然一身,不知因果,玄机重重,勿记勿急。”
随即闭上眼,一心修炼起来。
他沉寂在功法之中,神魂里那股舒心的惬意又悄悄笼罩过来。
一呼一吸,周身游离的白雾似在应和什么节奏。
丰神俊朗,神华内蕴的男子,单足垂落,悬空坐于火海之中,焰流窜动纠缠着他漆黑长发,又眷恋似的流连在他润如白玉的肌理上。
良久,一团火球贼兮兮的窜了出来。
“它”把山壁上的字念了一遍,好像在斟酌,又似为难。
最后雄赳赳的冲了过去,将留书的最后八个字生生抹除了。
火球顺着石壁转悠了一圈,满意的准备飘回去。
“啪!”
火球直直的落到地上,火星子四溅。
因为它一扭头,发现陈禾不知何时睁开眼,冷冷的注视这边。
火球拼命蜷缩,心里磕磕巴巴的哀嚎:不对,这不对啊!这个变化以前从来没发生过!
“主人失忆后表现”多出了新的一条,石中火不知怎么应对,只好蜷缩着装死。
陈禾微微一勾手指。
火球受到真元吸引,不由自主的飘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全部抹去?”
“……”
剩下的句子,别人瞧见不明所以,却足够让“失忆”的陈禾明白情况。
多这两句,可使“再次失去记忆的陈禾”不那么焦虑。
当然,若是旁人看见,也多了一分暴露的风险。
“不是阻止我知道,而是杜绝被旁人看见的可能?”
“啾。”
石中火无辜的叫。
陈禾若有所思,就在石中火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听到主人轻飘飘的说了句话:“你很熟稔啊。”
火球差点昂头挺胸:那是!三百年来烧掉主人写的纸,刻的龟甲,神念记下的玉简,新打磨的青玉球……少说也有十几回了。
绝对熟练,童叟无欺!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石中火慢慢的,重新缩了起来:主人越来越像他那个师兄了,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