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纯阳要走,章传宗是一定要跟着的,他要跟着去,那两个军人直接一左一右站在章传宗两边,用行动来表明了他们的决心。
以夏纯阳的本意来说,他自己一个人去是最好的。但……诸葛长生的话多少给他带来了变化。如果将章传宗比喻为权力核心层的眼睛,那军人就是代表军部了。他借了华老的“势”,那就逃脱不了他人的窥视。与其让对方藏着暗处观察,不如光明正大的将人带在身边。也省得这些人诸多猜忌。
“你们要一起去可以,只要直升机能坐得下。另外,到了火车上我可能会顾及不到你们。你们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本以为会被夏纯阳赶走,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话!章传宗可想不到个中的深意,他只是认为自己之前的付出总算是有了回报,满口答应,屁颠屁颠的就跟在夏纯阳身后离开。而那两位军人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辜负司令的托付。
而在等候军用直升机期间,夏纯阳找到夏碧莹,将地头蛇的事和她说了一遍,“……在这件事上地头蛇出了大力气。但他还有所隐瞒。他们的人不仅遍布火车站,火车上的乘客里应该也有他们的人混在其中。而且他们应该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联络方法,……你好好和他谈,在我赶到之前的九个多小时里,希望他们能照应一下碧淳……当然,如果他们愿意配合我们的行动混淆绑匪的视线,那报酬必定让他们满意。”
夏碧莹听了愣了一下,一个地头蛇有这么大的能量?
“小叔,你说火车上有地头蛇的人?是什么人?他们是事先知道提前做了准备?”
“……你别想太多。我说的是火车上的小偷……无论是定点作案的或是流窜作案的小偷,在动手前都要‘拜码头’,跟火车站的地头蛇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大水冲了龙王庙,坏了彼此的好事。40多小时的旅途,又是临近元旦返乡的一个小高峰,火车上的乘客大多都是回家过年的,身上必定有钱,有钱就意味着会引来小偷的关注……那些人都是跟着乘客一起上车,并不是地头蛇他们提前安排的。”
这些话分开来看,夏碧莹不是不知道,但却从来没有将之联想在一起。此刻听夏纯阳一说,不仅完全合理,而且听起来似乎非常之可行!与她之前从母亲潘惠仪那里听到的夏纯阳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华老不是帮忙了吗?还要找这些人?”和普通人一样,夏碧莹对这些地头蛇、小偷之类的有着某种天然的抗拒,并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或许是上辈子混迹底层的记忆太深刻,夏纯阳对这个阶层不仅有着充分的了解,还不带任何歧视。他还是那个理念,不管身份,只要能帮助他抓到绑匪救出夏碧淳的,他就敢用!
“华老要顾全大局……而那个绑匪,行事多有出人意料之处,警觉性又极强。两个站取消停车不引起他的怀疑,只是我们往最好的方向去分析预测。事关碧淳的生命,我们还要做最坏的打算。行驶的火车上,官方或军方能给予我们的帮助太少。我们要靠自己……小心驶得万年船,费点功夫多一重保障。……我答应了大哥,要将你们三兄妹完整无缺的带回港城。”
夏碧莹不笨,只是她往常接触的都是社会名流或者如章传宗这般的红三代高官子弟,一下子要她放下身份去和地头蛇这个阶层的人打交道思想上很难转变。但夏纯阳这番话却让她心服口服。
“小叔,那你放心交给我。我会让他答应帮我们联系他们在火车上的人。但详细的……”
“不需要详细的计划,真成功了,让他们见机行事就行。在这些事情上他们的脑子比我们灵活。”如果那么容易就被揭穿身份,甚至是被抓到,也不会到了二十多年后,这些人依然活跃在火车上。
眼见夏纯阳就要走,夏碧莹叫到:“小叔,我想和妈妈联系一下,告诉她我和碧冬已经安全了。”夏碧莹之前就想过要打电话报平安,只是没有夏纯阳的允许,这酒店就不敢提供长途电话。
“再等等。绑匪在港城还有同伙,你和碧冬安全的消息万一泄露出去,可能会给这次营救带来变数。这事,大哥也同意。”这是夏纯阳和夏正德两兄弟的共识,所以至今夏碧莹和夏碧冬两人安全的消息在港城那边除了夏正德和诸葛长生外,再无第三者得知。
也因此,港城那边的各种媒体报道早就漫天乱飞。尤其是潘惠仪亲手给出了赎金三个子女却一点音讯都没有,现在已经接近崩溃的阶段。但自己的妻子是怎样的人,夏正德很清楚,他宁愿让潘惠仪暂时伤心,也不敢冒这个险让她知道真相然后露出马脚。
夏碧莹也同样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只一想就明白父亲和夏纯阳的顾虑。话已至此,她也只能按捺下自己的意愿,一切以大哥的安全优先。
……
在直升机里的对章传宗而言时间漫长而又枯燥,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呱噪。因为夏纯阳一上机,就解下了背在背上的铁木剑,开始按照记忆对铁木剑进行调整。
章传宗本来还想抱怨几句或者活跃活跃气氛,但当他因为好奇而捡起落下的木屑……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掰不断那只有巴掌大小的木屑?!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打击!他什么时候弱到被一块小木屑鄙视了?
直到那两位军人也尝试了一下得到和他一样的结果,章传宗那被粉碎的玻璃心才自动粘合。看着在夏纯阳手指下纷纷落下的木屑,章传宗确定不是他太弱,而是夏纯阳已非人也。
大约三个小时左右,夏碧莹借用军用频道给夏纯阳传了一个信息:事成。
两个字,让夏纯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手指轻勾,几块稍大的木屑飞到他手里,剑气在手里一回荡就将之磨成一块似针非针似镖非镖的小利器。
当然这一手让章传宗三人看得目不转睛,却不敢再造次。
而时间就在这种静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或许是霉运走到了尽头,他们的飞行之路非常顺利,比预计提前一小时左右就看到了广海往内蒙那趟火车。
见到火车尾巴那一刻,章传宗感动到快哭了!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没试过长达八个多小时没说过一句话!!!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
“要怎样下去?”驾驶员问道。
夏纯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提升高度,不要太接近。确保火车上听不到直升飞机的声音。”
当驾驶员按照夏纯阳的吩咐将直升飞机拉升,从他们的位置看下去火车只有手臂粗的时候,夏纯阳只留下一句“我先行一步”,一个跃跳!整个人毫无预兆的就从直升飞机里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搬升降梯搬到一半的两个军人及驾驶员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
这个高度,没有千米也有好几百米,就这样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及工具就往下跳??这是救人还是自杀?
倒是见过夏纯阳飞渡悬崖的章传宗兴致勃勃的从敞开的舱门往外探头,只一眼,脸色惨白的又把头缩回来,强自镇定的斜了其他人一眼,一副“汝等凡人少见多怪”的鄙视表情,其实自个的心跳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快降低高度!”
也不知谁吼了一声,直升机下降后,视野里刚好能见到夏纯阳像只展翅雄鹰,在空中没有借助任何外物的几次翻身滑翔,准确无误的落到火车顶上。甚至连惯性的俯冲力都没有,就是那么轻盈又稳定的站在那儿。
夏纯阳前后看了一下,纵身往车尾跑去。到了车尾,如履平地般一个翻身就窜进了火车里面。
而本来以为空无一人的车尾位置,却坐了一个男人,身上抱着一个大背包,旁边还放在两个半人高的麻袋。一看就会让人以为这是个买不到坐票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待到目的地的乘客。
很明显,夏纯阳的突然窜进来把他吓了一跳。看了看人,又看了看外面,一脸古怪的看了夏纯阳很久,视线重点在夏纯阳背后反复溜了几次。
就在夏纯阳脚步迈出准备离开的时候,这男人自顾自的开始嘀咕:“目标在17号车厢019下铺和中铺,外表做了伪装左脸太阳穴有红色胎记,同伴戴了中分假发面色蜡黄穿棕色外套和灰色毛衣灰裤子。没停站时据观察产生怀疑,前前后后走了好几个车厢,还在餐车坐了很久。我们放了烟雾弹,说是一伙流窜作案的组织在站点被发现踪迹,警察正在大肆搜捕,所以取消了停站。让大伙通知车上的成员,不要急着动手,等风声停了快到终点的时候再‘捉羊’……目标信不信我们不知道,能做的我们做了。”
从男人说话开始,夏纯阳的脚步就没停过,只是当男人的话说完,他正好走出最后这节车厢……男人还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对方没听到。也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正打算起身去将人追回来,免得坏了大事——
耳边就听到细若蚊虫的声音:“知道了,谢谢。川城火车站的地头蛇会将报酬如额送至。一会儿可能发生冲突,让你们的人远着点。”
男人张大嘴久久合不上,人离他一节车厢那么远,但声音却近在耳边!!等夏纯阳越过倒数第二节车厢见不到身影后,男人才掏了掏耳朵,自言自语:“难怪能打动那些地头,不仅是高人还有钱,又大方……”
随即就回过神来,抱着他的行李三两步冲到两节车厢的衔接处,往窗外扔了一个已经发黄的苹果核。
如果有人在火车外紧跟着前行,就能看到,在苹果核扔出不到30秒的时间,倒数第二个衔接处的窗口有人扔了一块香蕉皮,还有只手随意的甩了几下,在车窗框上擦掉手里的脏东西;倒数第三节车厢,掉了一个被咬了几口的带着绿蒂的番茄,隐约还能看到一个大妈伸手来捞,却没捞到的身影,随后就是大声责骂孩子的声音;……
这在火车上很普通很常见的一幕,却有着不为外人所知道的规律,在夏纯阳往17号车厢一节一节前进的时候,他到来的消息已经在那群特殊的帮手里迅速传递。
——这次行动的大金主到了!
第139章
夏纯阳走到18与17节车厢交接的地方时,全身的气势已经尽数收敛,背上的铁木剑也被他拿在右手,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乘客毫不起眼。
从他踏入17节车厢开始,若有似无的视线就落在他身上——当然这些视线都是非常隐晦的,只是他现在的五感远超常人,哪怕就是一个蚊子落到他身上他都能精确的知道。随着这些视线,还有此起彼伏的喧哗声,喊起床的,喊小孩不要乱跑的,抱怨热水不够的,抱怨厕所排队太久的……总之就是各式各样的声音充斥其中,看起来和他之前经过的车厢没有任何不同。
但夏纯阳却没有因此而防松警觉,从那份绝密档案来看,无论是彭子健的上司或者同伴对他的评价都有着一个共同点对危机的预判准确率高达8成,是一个有着野兽般直觉的优秀战士。
此时019车铺那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夹克的男人,一边走一边点着叼在嘴里的香烟,随后的一切落在夏纯阳眼里就像慢动作一般——
那男人似乎是有意也似乎是无意般向着夏纯阳的方向侧了一下头,几乎是烂熟于心的五官以及太阳穴上显眼的鲜红胎记像是示威般毫无遮掩的呈现在夏纯阳眼里。
彭子健!!
因为逆光,彭子健微微的眯了一下眼。那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些情绪,但太快,快得连夏纯阳都捕捉不到。他右手夹着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来,在白烟和星火之中模糊了他一张脸。右手带着香烟的火花放到了夹克的拉链上——
夏纯阳突然有种感觉,彭子健已经产生怀疑了!
几乎是这个念头浮现的一刹那,夏纯阳就扑了过去,动作快得几乎在原地留下残影!一个呼吸间已经横跨了七八米的距离,以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法连点彭子健身上几处穴位!同时将彭子健绑在腰上的一圈炸药扯到手里,毫不犹豫的就扔出窗外!
一连串的动作在两个呼吸间完成!快得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到车窗好像是突然开了随后又关上,他们被风吹得眯起的眼睛还来不及睁开,飞起的头发还在空中,事情就已经结束了——知情的人不敢盯着看,不知情的人该干嘛还是在干嘛,但两者都丝毫察觉不到他们刚才命悬一线。
这一次,彭子健眼里是真真确确的闪过了动容。他以为他自己的身手已经够好了,自问就算是在武林盟那些掌门长老的手中也有一拼之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住了……他在对方面前就像个婴儿般毫无反抗能力……
一举制住彭子健后,夏纯阳第一反应就是看向019的车铺。中铺上面似乎是有人盖着被子在睡觉,但在夏纯阳的听觉里,这只是一堆行李堆成了人形而已,根本就没有心跳和呼吸。
“夏碧淳人呢?”夏纯阳勾着彭子健的肩膀问道。旁人看来,这就是两个在火车上遇到的熟人正在交谈。
彭子健反应极快:“你是夏家请来的?”
夏纯阳没答:“赎金你们已经拿了。30亿,一分不少,你们应该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