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Kevin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记得,你的英文名是叫Shotray吧?”
叶禹凡慌了阵脚,彷徨无措,放空了视线……该怎么说?
就在他含糊其辞时,Ian及时地给予救场:“哥,先吃饭吧,一会儿再聊。”
一顿饭在极其尴尬的气氛中进行着,Kevin和Ian都发觉了叶禹凡的不在状态,但Kevin不动声色地品尝着桌上的美食,并没有透露出一丁点自己问了“特殊问题”的状态;相反,Ian一直在找话题,想逗叶禹凡笑。
饭后,叶禹凡借口身体不适,回了自己房间,Kevin也把Ian叫进了书房,但先开口质问的却是Ian:“你们怎么回事?以前有过节吗?自从凡看见你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Kevin沉默不语,Ian继续责问:“Shotray是他的英文名?他还在你餐馆打过工?你太过分了!怎么能雇佣童工!”
“小远,你冷静些,”Kevin揉了揉眉心,道:“他满十六周岁了,在A国,年满十六周岁是可以打工的。”
“抱歉……”Ian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Kevin道:“我还想问你,你看着他时,那是什么眼神?”
Ian一愣,反而笑了起来:“你看出来了?我还想告诉你的。”
Kevin摇头:“是个男人都能看得出来,太明显了。”
“是的,哥哥,我想我是喜欢上他了。”Ian的眼眸闪烁着,透着一丝兴奋。
Kevin不可思议地看着Ian:“你才认识他不到一礼拜……”
Ian:“这不重要。”
Kevin无语道:“所以这就是你这几天一直回避我的原因么?”
“我不想问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也不想试探他什么,如果他是S.A.Fale,那么,他选择隐瞒自己身份必然有他的原因,如果他愿意信任我,他会告诉我……”Ian抱怨道,“可是你现在把一切都搞砸了!”
Kevin:“我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吧?”
Ian:“但他在害怕你,他今天很紧张!”
“……”Ian现在完全像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傻小子,毫无理智,“小远,听着,那个孩子,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Ian板起面孔:“那你和我说说,他的复杂。”
Kevin缓缓踱步到窗边,看向外头,在Ian不耐烦之前,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资助S.A.Fale吗?”
第99章唯一的学生
Ian:“为什么?”
Kevin:“因为,S.A.Fale的画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Ian:“谁?”
Kevin:“一个身世令人悲惋的艺术家,他叫夏骁川,曾……是我的老师。”
那是一个刚刚结束混乱的年代,万事将息,许多曾强盛一时的大家世族被这场混乱搅合得支离破碎,陶家也未能幸免。
父族没落,陶思非靠母系一族的庇佑长大,八岁那年,在表兄官林运的引荐下拜一位从海外留洋归来没多久的艺术家为师,那个人,就是夏骁川。
“……思非,夏家原本从不收外徒,因为一些变故,夏先生愿意收一个无血缘关系的学生,他是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能跟他学习,是你的福气……”官林运的话,仿佛还在耳畔。
夏骁川是个极其安静的人,因为他从没带过学生,也不知道要怎么和陶思非交流,两人之间唯一的互动,就是布置作业和批改作业。
譬如夏骁川让陶思非在花园里画一盆茶花,等陶思非什么时候画完了,就拿给他看,他替他修改,这样就算教学。
一幅作业没有几个小时是画不完的,这对年仅八岁男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折磨,开始的新鲜劲过后,陶思非就开始逃课。夏骁川也不管他,有时他出去玩了一下午回来,夏骁川还维持这他离开时的样子,要么旁若无人的坐在画板前画他的画,要么发呆,如果陶思非不向他请教,他绝不会主动要求陶思非做什么。
但陶思非知道,夏骁川并不是冷漠,他会对他笑,会温和地跟他打招呼,批改的每一幅作业,也非常认真,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跟自己相处。
这样安静的夏骁川,慢慢吸引了陶思非的注意力。他很好奇,为什么夏骁川能在画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日复一日,从来不觉得闷。
“先生,你很喜欢画画吗?”陶思非记得自己那样问他。
夏骁川愣了愣,笑着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他问:“咦?既然不知道,那你为什么每天都要画画?”
夏骁川回答他:“因为从我懂事以来,就一直在画画,或者做和画画有关的事,它已经成了我的本能,就像每天要吃饭、睡觉一样,人不能不吃饭。所以,画画对我来说也是这样。”
那段话,年幼的陶思非并没有完全理解,他只是懵懂地觉着,夏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对于“厉害”的定义,就是那人做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是的,能把画画当成吃饭睡觉,实在是太厉害了!
陶思非开始时不时地观察那个人,那个人画画时的表情那么认真,投入时废寝忘食的态度让人向往,那个人从不觉得累,不像他见过的其它大人。
孩子大多叛逆,长辈说你该向西,他偏要往东,那个年纪的陶思非也一样。如果有人强迫他呆在画室里,他就想着逃出去,可一旦没人管他,逃出去就没有任何刺激感了,那时他反而希望,夏骁川能管管他,无论批评还是教育,他希望自己被注意到。
学生希望被老师关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好好学习。
陶思非耐着性子扑在画板上画了数天,每次自己为过了大半天,可分针才在钟盘上转了小半圈。画的画也是大多虎头蛇尾,一开始认真得不得了,最终总是草草结束。
一次,他画到一半又开始不耐烦,拿着笔开始乱涂,就在那时,夏骁川忽然制止了他。
“别急……”夏骁川走到他身边,道,“如果画不下去了,就放下笔,出去走走,等什么时候有心情了再继续。”
陶思非迷茫地看着他:“能画一半就停下来吗?”
夏骁川:“当然可以,你看我,一幅画,有时候会画好几天,甚至好几周。”
陶思非依言,不再强迫自己在不想画时画画,有时候只画了几笔,就停下来,去看夏骁川的画。
关注那个人越久,就越希望自己能离他近一点,希望自己成为他手中的笔,他笔下的画,他眼里的世界……他在想什么呢?他为什么能画出那么漂亮的颜色?他为什么总是那么从容不迫,就连一株草,都能耐心地画上一天?
有时候,教育并不一定要说教,为师者的身体力行可能会给孩子更大的触动,或者说,树立榜样。
一旦心烦气躁,只要看看夏骁川的背影,他就能安静下来。
渐渐地,他开始进入状态,跟着夏骁川,一学就是五年。从八岁到十三岁,从一无所知的孩子到意气风发的少年。
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夏骁川的学生,夏骁川也从未带他出席过任何同行的交流场合。
他问为什么,夏骁川说,画画是一个人的事。
他说有人看了自己的画,觉得很漂亮,想问自己要一幅;夏骁川说,夏家的画从不外传,我不阻止你把自己的画送给别人当礼物,但如果你送了,请不要告诉别人,我是你的老师。
他问,夏先生,你画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开画展,让别人都来欣赏你的作品;夏骁川笑着说,食寝之事,无需炫耀。
……
五年习画磨平了陶思非毛躁的性格,他从夏骁川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为之后三观建立形成了无法磨灭的影响。
学画的过程中,陶思非也知道了不少有关夏骁川的事情。
夏骁川是六年前被柏家二子柏长青从国外带回来的,他的家人在他出国期间都已逝世。 回国后不久,柏长青因公远赴他国,托官林运照顾孤身一人的夏骁川,因此,夏骁川一直住官林运为他租下的别墅内。
柏长青离开后,夏骁川的性格变得越发孤僻,不愿见任何人,官林运担心他太过闭塞,劝让他收几个学生调剂心情。
可夏骁川怕吵,本来连陶思非都不想收,官林运自作主张地把人带了过去,夏骁川不好意思遣退,便留了下来,只是收了陶思非后,他就不愿意再收别人。所以,他就成了夏骁川唯一一个学生……得知真相后的陶思非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郁闷。
他还听说,夏骁川因亲人骤亡,精神受刺激出了一些异常,可他见夏骁川除了时常发呆,并没有什么地方表现得很奇怪。
五年中,陶思非唯一一次见他失态,是在第四年深夏的一天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