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患了重度抑郁症,随时有自裁的危险,医生建议他的家人对他实行严格的“保护”。
他忘了很多的细节,只依稀记得,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关在一个房间里,除了看书,他什么都做不了,亦无法画画,因为画笔和刀片也可能成为伤害自己的工具。
有一次,他用书页划伤了自己的手指,官林运吓得把书册全部换成了软本,还好几天一寸不离地陪在他身边。
那段日子里,房事也是少不了的,那人极尽温柔地想让自己通过此事忘记一切烦恼,但他不知道,每一次事后,自己心中的罪恶感越发深重。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官林运,你让我走吧。”他不知多少次,这样语气平静地恳求他。
男人红了眼睛,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伤心的,他抱着自己,久久没有说话,但那之后没过多久,他又找来了一个人。
那人的眼眸深邃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自己与他对视了一眼,就本能地觉得危险。但他已生无所恋,也不在乎对方会将他如何。
官林运把他和那人留在了一个房间里,陌生人让他坐在椅子上,自我介绍说是一位精神科医生,接着又与他聊了许多,大多,是与“长青”有关的话题。
后来,他便记不得了,因为,他睡着了。
……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慌得很。
环顾四周,直到一个人映入眼帘—— “你去哪儿了?”他起身过去抓住他的手,不安地问。
男人似是一怔,接着恢复表情,握着手里的杯子道:“我给你倒了杯茶。”
他笑了笑,接过杯子,心里踏实了些:“我刚刚……”他顿住了。
“你刚刚怎么了?”男人问。
他摇摇头:“没什么……”他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男人温柔道:“饿不饿?这个点品盛坊的杏仁酥该出炉了,我去买些来给你吃,好么?”
他紧张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很快的,顶多半个钟。”
他说:“我想一起去。”
男人显得很惊讶:“你要出去?”
他说:“总觉得很久没出门了,浑身都僵得很,你开车去吗,我就坐在车里,看看窗外的街巷也好。”
男人喜不自胜,激动地手都抖了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让对方感动成这样。
“你好了……”男人亲吻着他的额头,语无伦次地说,“太好了……以后,你再也不会想起那个人了……”
“你在说什么呢?”他奇怪地看着他,觉得有点好笑,“……长青?”
第147章他醒来了
男人的笑容刹那间僵在了脸上,眼眸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不是粗线条的人,见了对方的表情,心中立刻不安起来……他想知道,男人口中的“那个人”是谁,自己心中的“空荡”是否与“那人”有关。
但男人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艰难地动了动嘴角,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品盛坊……”
两人在外头吃了些点心,喝了些茶,他就乏了。男人送他回去,看他睡下……一切都是那么贴心周到。
可他入梦后,却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站在远处,身形既熟悉又陌生,他盯着那人的脸,移不开眼,但因距离限制看不太清。
他大声喊道:“你是谁?”
梦里的那人只是微笑,一语不发。
他朝那个人走一步,对方就退一寸,两人怎么都无法靠近,他的步子越来越快,渐渐奔跑起来……那人见状,却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走了。
他心中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不要走,不要走……!”他一边追一边喊,一个名字哽在喉间,可怎么都出不了口!
……他陡然惊醒,心脏一阵狂跳。
扑棱在外的双手被一阵温暖包裹,坐在床沿的男人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问:“做恶梦了?”
他一愣,喘息道:“林运,怎么是你,长青呢?”
官林运:“……”
他反握住官林运的手问:“长青去哪儿了?”
官林运似是怔了怔,说:“他,走了。”
“走了?”他撑起身体,四处找衣服穿,“他什么时候走的?走到哪里去了?”
“别找了,躺下吧……”官林运拉住他的手臂,眉头紧紧地拧起,许久才道,“骁川,长青已经走了好几年了。”
他震惊地看着官林运,喃喃:“走了好几年?怎么会呢!我刚刚还跟他在一起,我们一起吃点心,一起喝茶……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官林运忍到极致,一把把对方拥在怀里,声音哽咽:“骁川……”
他紧张地推着那人:“你……”
官林运:“不要躲,骁川,你告诉我,我在你眼里到底是谁!”
他手足无措:“你……林运,是长青出了什么事吗?你不要瞒着我,快些告诉我好不好?”
官林运收紧手臂,呻吟地在他耳边说道:“长青已经死了,你忘了他吧!”
他被官林运的话吓得晃了神,也不再挣扎,呆坐在那里。
官林运松开他,双手转到他的肩膀上,满眼痛楚:“你现在只有我,懂么?”
他的嘴唇轻颤,“不……”他发出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官林运:“你在骗我……”
男人的手掌向上,一寸寸地抚摸着对方的脖颈、耳鬓、额角……
“我没有骗你,陪你吃点心,陪你喝茶,陪你入睡的,都是我,”他掌着他的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继而沉声宣布,“我是官林运。”
“不……”他摇着头,他用力推开他,穿着单衣下床,喊道,“长青,长青——!”
刚才陪着自己的那个人,明明就是长青,怎么一觉醒来,他就变成了官林运?官林运一定是在骗他,没错,不是自己的问题……是的,是官林运在开玩笑……
他挣开官林运的拉扯,也不及趿鞋,赤脚疾走在冰冷的地板上,从卧室跑到客厅,穿过长廊冲进画室……可他一抬眼,就见画室正中心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面上的人影犹如一道闪电劈在了他的心上——那是柏长青的背影!
“不……!”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灵魂,软倒在地上。
柏长青走了,柏长青真的走了……
梦里的男人就是柏长青……不对!
他抬起双手,死死地盯着掌心……
他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方才的是梦境,还是现在的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