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让叶禹凡凄厉挽留的男人,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冷酷无情——那双深邃的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
叶禹凡跪坐起来,朝男人张开手臂,男人也如人所愿地拥他入怀,他浑身颤抖,宽阔的肩膀正好把少年整个揽入怀中。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叶禹凡反复恳求着,语气中的绝望让不知所以的众人都闻之心悸心痛!
“你瘦了……”叶禹凡把脸埋在对方心口,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地味道。
男人眼中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他亲吻着叶禹凡的耳鬓,哽咽道:“我老了。”
叶禹凡紧紧地抓着对方的背,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
男人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抑。
芮北年惊诧羞愤地站在原地,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夏骁川会知道柏长青在附近!而他的长篇大论还抵不过柏长青的一个身影!
两人抱在一起耳鬓厮磨,等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柏长青抱着叶禹凡站起来,嘶哑着声音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叶禹凡痴痴地望着他,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一个人,还是那句话,“别离开我。”他哀伤地说。柏长青亲了亲他的额头,“嗯。”
芮北年回过神来,立即制止:“你想带他去哪里?”
柏长青一语不发,泛红的眼眸横扫过来,眼神瞬间转换,锐利如刀,在场所有的年轻人都被那人的气场压得屏住了呼吸。
芮北年气弱地退了一步,不甘心道:“……你会害死他的!”
柏长青脚步一顿,芮北年见状又道:“你说他不是夏骁川,对,在那之前,的确不是,可现在是了!”没有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除了柏长青。
芮北年激动道:“你对夏骁川的影响太大了,如果你带他走,夏骁川的灵魂很可能会反噬本主,那样一来,叶禹凡就再也不会出现了,他会彻底消失的!”
可唯一能理解这些话的人,却在沉默片刻之后,轻飘飘地回了他一句——
“那,又如何呢?”
第149章久远的年代
是啊,那又如何呢?对柏长青来说,重要的只是夏骁川!
自诩睿智的芮北年头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愚笨,面对着这样的柏长青,他竟无言以对。可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就这么放任柏长青带走叶禹凡!
“你给我站住!”他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像个强词夺理的蛮夫想要冲上去硬拦。
就在那一刻,唐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舅舅!你让他们走吧!”
芮北年扭过头,瞪着唐真:“你不想要叶禹凡了么!你不是喜欢他吗?”
唐真的声音带着哭腔:“就算我得到了他,也不是他本人啊,他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少女伸手指向了柏长青,“……那个人啊!”
芮北年:“……”
“叶禹凡会消失?你什么意思?”已从树丛后现身的何月夕等人还不明状况,柯竞直接上前一步质问,并报上身份,“我们是他的朋友。”
“没错!”芮北年像是得了帮手,指着柏长青怀里的人,激动地解释:“刚才你们看到的人不是叶禹凡,而是夏骁川!你们知道夏骁川是谁吗?他是二十年前死去的一个艺术家,清朝至建国近三百年来最著名的艺术世家——姑苏夏氏唯一的后人!叶禹凡就是被那个人附身了!!!”
众人:“……”
芮北年:“以前的叶禹凡是个毫无艺术天分的普通高中生,可不到两年,你们看看,他成了什么——那个在艺术大赛上得优胜奖的人,S.A.Fale!你们还不知道吧?哈,其实S.A.Fale就是叶禹凡!哦不!S.A.Fale就是夏骁川!”
柯竞等人嘴角抽搐,叶禹凡是S.A.Fale这事他们早知道了,什么夏什么川的,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再说叶禹凡的努力他们都有目共睹,照此人的意思,爱因斯坦小时候还被老师骂笨小孩呢,难道他成为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也是被神灵附体吗?简直谬论!
唐真走向芮北年,摇头道:“舅舅,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你想怎么治好叶禹凡的病,可是现在的你让我觉得非常陌生,非常可怕……”事实也确实是如此,比起柏长青和叶禹凡,在场的人看芮北年的视线更为惊诧和疑惑。
芮北年愤怒地想要大声吼叫——你没听明白我刚才说了什么吗?那不是叶禹凡,而是夏骁川!
可对于从未了解过叶禹凡病情的人来说,这样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无论他怎么解释,这会儿都只会显得他自己更像个疯子罢了!
而柏长青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气氛中,不管不顾地抱着叶禹凡离开了。
“鸿泽!你去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走!”芮北年扑过去,双手扣住官鸿泽的肩膀,急道,“我知道你也喜欢叶禹凡,我知道的!”
官鸿泽:“……”
芮北年面目狰狞道:“夏骁川会吞噬掉叶禹凡的灵魂,彻底取而代之!”
“芮叔……”官鸿泽不能理解地看着芮北年。
在芮北年的结论中,夏骁川是被人洗去了和柏长青有关的记忆,这才爱上了官林运,而已患有人格分裂的夏骁川却因记忆矛盾陷入魔怔,导致更严重的精神疾病,甚至因此死亡,但夏骁川的灵魂还尚存寻找爱人的执念,于是死后又在叶禹凡的体内复生——这样的怪力乱神之说,从一个接受系统科学教育的医生口中出来,实在让人无法置信!
而芮北年仿佛有读心术般的本领着实让官鸿泽感到恐惧——他从没与对方提起过自己对叶禹凡的遐思,他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官鸿泽看着芮北年,问道:“既然夏骁川能被人强行洗脑,那为什么叶禹凡不能被强行灌输记忆呢?”
“啊……”芮北年脱了力似的跪坐在地上,痛苦地抱头呻吟。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人理解他,他是为了叶禹凡好,为了这些人好,他根本就没有说错什么啊……
“他是你舅舅?”不远处的柯竞问唐真,唐真红着一双眼睛点了点头。
柯竞一脸鄙夷地看了芮北年一眼,心道,这家子人果然没有个好东西!“官鸿泽,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还是问官鸿泽,比较靠谱点。
官鸿泽还怔怔地望着柏长青和叶禹凡离开的方向,表情显得有些疲惫。
“那个人是谁?”柯竞又问,他指的是那个黑衣人。
官鸿泽:“柏长青。”
柯竞挑眉,柏家的?他怎么没听说过柏家有这号人?
官鸿泽又道:“他是柏晴和柏沐的……叔叔。”
“难怪看着眼熟,柏沐跟他长得挺像的……”柯竞摸摸下巴,疑惑道,“可是,叶禹凡怎么会认识他?”
官鸿泽摇头,他也不知道,或许,只有叶禹凡本人能说得清楚吧。
***
在老汉姆街住了大半年,叶禹凡才刚知道附近竟开了一家旅店,这家旅店和叶禹凡他们租的房子仅隔了一条支路。
旅店是由别墅改造的,隐藏在园艺植物中,没有招牌,极其隐蔽。
一楼是简易的小酒馆,接待外加休憩,二楼是供客人暂住的旅舍,柏长青就住在这里。店老板是法国人,见他回来,热情的用法语打了个招呼——他知道这位来自中国的绅士听得懂。
傍晚店内没什么人,其实就算是黄金时段,人也不多,因为这里实在太小、太隐蔽了。
柏长青把叶禹凡带到木质楼梯下方的沙发位置,让他先坐下,自己去吧台。叶禹凡怕他丢了自己似的,紧张地拉住他的手腕。
柏长青只得陪他坐下,问道,“要喝点什么吗?这里的Pinot Noir很不错。”
他像是对待小孩一样,心疼地摸了摸叶禹凡的脑袋。
叶禹凡仿佛安心了些,他整个人缩起来依偎在柏长青身上,一刻都不想跟他分开。
店主亲自给他们倒了柠檬水,微笑着对柏长青说:“是您的孩子吗?长得和您很像……”
柏长青一愣,却未反驳,反而报以微笑:“请为我来两杯热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