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长青拉开椅子入座。
穿着一身灰色薄线衫的男人理了理自己的领口,道:“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见柏长青微蹙着眉头,柏君儒缓声解释:“我知道你的刷卡记录,然后去了那家画具店。”
柏长青微微颔首:“您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柏君儒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柏凌说,你把那个叫s.a.fale的孩子带走了。”
柏长青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其他反应。
柏君儒看着他,半晌才道:“听说那个孩子的画风与他很相似。”
柏长青这回连应声都没有,他拧着眉头,一脸犹豫的样子。
柏君儒:“你就这样,把一个才十八岁的孩子,当成那个人,禁锢在自己身边吗?”
柏长青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动了动唇,可仍是欲言又止。
柏君儒长长地叹了口气:“长青……夏骁川,已经去世了。”
柏长青猛的抬起头道:“他没有……”但他发现自己的语气是如此僵硬。
柏君儒劝慰道:“过去,是我们对不起你,所以现在一切都依你……可是长青,你是决定,要在这个年纪,再糊涂一次吗?”
柏长青默不作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紧握而泛起了青色,他像是使了很大的劲儿,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再给我一段时间。”
柏君儒慈爱地看着他:“我不是来催你的,其实如果你坚持,我甚至能成全你,让你带他走,甚至让你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柏长青缓缓摇了摇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他也希望可以任性而为,但是,他早已过了冲动自负的年纪……
柏君儒带着愧疚的表情问:“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睡着了。”说着这句话的长青,眼中突然绽出一丝温柔,连柏君儒看了都有些呆。
他想起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长青带着那个年轻的画家回国,当时的他是那样快乐潇洒,沉浸在爱情的世界里,每一天都阳光灿烂……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欲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可是怎么都酝酿不出合适的话,直到柏长青看向自己,才呐呐地问了一句:“你不去看看柏沐么?”
柏长青浑身一颤,摇了摇头。
柏君儒有些尴尬:“他毕竟是……”
“不,”柏长青打断他,决绝道,“如果可以,我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柏君儒好像很难过,他垂着头咳嗽了两声,立显苍老之态。
“谢谢您这几年来对他的照顾……”柏长青的视线落在别处,“也希望,我们能把这个秘密带入土里。”
柏君儒:“……”
柏长青站了起来:“之前听凌儿说,您身体也不大好……要是没别的事,您先回去吧。”
柏君儒呆呆地看着柏长青转身,一步一步走上楼去,那个消瘦却坚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他又咳嗽起来,难受地捂着胸口。
突然间,身上传来了手机的声响,“喂……”他沙哑着声音接了电话。
“爸,”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躁的声音,“小晴和小沐回国了,秘书说今天查到他俩的入境信息,您知道吗?”
柏君儒:“……”
柏晴和柏沐站在机场里,感受着世界另一个半球的炎热五月——首都和西里的气温真的差了很多!
出了机场,一样有私家车接送,但这一次,接他们的却不是柏家人。
十二个小时前,他们接到了kevin的电话,并被问及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世,由于家人对柏长青身份的隐瞒,憋得郁闷的两姐弟瞬间上了勾。
手机按照要求关了机,几乎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接着以最快的速度买机票回国。
轿车在城市宽阔的主干道上行驶,经过一个商业广场,外头聚满了人,因为天气好,有不少带着孩子出门的小家庭。
柏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出生挺不幸的。”
柏凌:“嗯?”
柏晴:“一切都要被干涉,想做的事,喜欢的人……到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柏凌抱着速写本涂涂画画,不再吭声,他是没有姑娘那么伤春悲秋。
柏晴又道:“我现在都预感有人当着我的面告诉我,我不是柏家的小孩了。”她有些害怕握紧了柏沐的手。
“就算告诉我我是捡来的,我也接受,”柏沐轻声说,“我讨厌被瞒着。”
柏晴:“你说,阿泽知道他妈妈是那样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的爸爸,从来没爱过他的妈妈。”
柏沐歪着头说:“没什么感觉。”
柏晴:“你真冷血。”
柏沐:“因为这样的事,也有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
听了这一句,柏晴突然就噤声了。
他们不再说话,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真相的到来。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相互勾结的证据
陶思非缓步走在静谧的小道上,周围都是绿化,隐约可见不远处立着一幢有些年代的老旧别墅,在斑驳的树影里,显得别有味道,可他的心情却没有步调那么平稳缓和……
叩响门扉,开门的是意料中人,陶思非摆正身姿叫了一声:“官大哥。”
面前的男人满身疲态,但对来人却并不觉得惊讶。
陶思非扫视着周围,二十几年了,改革开放后大肆拆建的京城早已脱去了它原有的模样,可唯有这里——这一块地皮,仿佛与时代脱了轨,除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一切都没变,“不请我进去坐坐么?”他看向官林运。
对方似乎在他看似怀旧的目光中有所动容,转身留了门,后者毫不犹豫地尾随而入。一入内,扑面而来的童年记忆,更是让陶思非心情起伏。
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他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被官林运到来这里学画画,同样一前一后地穿过门厅,去拜见那位年轻的艺术家……
可是,那个原本挂满画作的房间,现在空空如也,唯留画室中央,一块被幕布遮掩的画板,以及画板前距离恰当的高脚凳。
空荡荡的房间让陶思非不安起来,他想走上前去撤掉那块幕布,不料被官林运一把拽住:“你做什么?”
“画呢?”陶思非瞪着官林运质问,“夏骁川的画去哪儿了?”
官林运一脸平静地看着他,道:“烧了。”
陶思非不敢置信地摇头:“不可能,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官林运:“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吗?”
陶思非笑了笑:“当然,还是要跟您叙叙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