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低着头只看着手中的手镯,突然又呕出一口血,然后开始拼命地咳嗽,弓着腰咳嗽得几乎碾不开身体。
七皇子府的人急得团团转,顾攸宁只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
楚豫满嘴的血,咳得满头冷汗,眼泪和汗水掺和在一起,看着就让人揪心,他身边的人想扶他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只攥着手镯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出走,七皇子府的人赶紧跟在身边,可是楚越目光涣散,浑身好像都没有精气神,唯有攥着手镯的手异常的用力。
顾攸宁盯着楚越踉跄地背影,半晌脸上才慢慢地浮现出一丝顽劣恶毒的嘲笑:“你瞧他那个怂样,真把自己当成天下第一大情圣了。”
成贵站在旁边早就已经瞠目结舌,他以为王妃就算不与七皇子拼命,也会极尽冷嘲热讽地怒斥他一顿,但是事实上他低估了顾攸宁的手段与城府。
不!!!
不应该是他!!!
应该是所有人,就算是玟王也未必见过王妃这样的一面!!!!
原本平静地古井不波,后来又哀伤的痛彻心扉,现在却又高高在上如同神佛,或生或死,随他予取予求。
顾攸宁看了眼还缓不过来的成贵,好笑地哼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手镯扔到成贵身上。
成贵吓了一跳,赶紧慌忙地接住,就听见顾攸宁不屑而嫌恶地说道:“这东西我看着就心烦,赏给你了。”
“谢…谢王妃”成贵接了连忙谢恩。
顾攸宁点点头,抬头看向门外的灿烂阳光,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从来就不信什么‘死是最解脱的事情,有些时候活着才是最痛苦的’,顾攸宁一点都不信,所以面对楚越来说,无论他怎么活着,只要他喘着气呢,顾攸宁心里就不会痛快,只要他死才最解气。
但是 现在七皇子却不能死,太子被废,三皇子流放,若是七皇子现在也死了,那么虽然看似只剩下玟王一个皇子了,但是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如今皇帝总算是开始慢慢地相信楚豫,断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
他整理一下衣服,动作优雅而矜持,然后转头看向成贵:“王爷还没有回来?”
“刚…刚才有人来报说匈奴的左贤王到长安觐见,王爷可能是有事耽搁了,派人回来说让王妃自己先吃饭,不必等他了。”
“这样啊……”顾攸宁沉吟一下,然后吩咐道:“那备车,我带兼雨去穆云汉那里玩儿。”
“是,奴才这就去。”
成贵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谁知顾攸宁突然皱了皱眉,喊住他,说道:“我领着兼雨出去,难免会被人看到,知会一声,不准别人乱嚼舌根,至少七皇子那边得先瞒着一段时间才行。”
顾攸宁一边往出走,一边轻佻地笑着:“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情深~~~~~~”
“是。”
成贵深深地低下头,赶紧应下。
︱饭饭小小楹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一百八十三章:芙蓉晚照
顾攸宁带着兼雨去如意票号找穆云汉,前几天户部银子走江南的事情把穆云汉忙得够呛,现在临近年关了,所有人也都歇下来了,尤其是像穆云汉这种,宁愿委屈了天下人也不愿委屈他自己的人,整天就只顾在暖阁里支一张狐皮软榻,斜倚在上面,早上喝喝茶,有时推开窗户看看外面的景色。
顾攸宁和兼雨到的时候,就看见穆云汉从软榻上微微地直起身来,手中拿着一根稻草正在逗弄鸟笼子里的金丝雀。
他穿着一件灰蓝色的长衫,长发随便地系在身后,身上再没有什么别的配饰,就连系着头发的发带都是一根简单的布条,这样素淡的装束,再配上那人一身闲雅疏狂的气质,莫名地让人觉着安心。
“听前面掌柜说,你这整天也不出门,就在家里养花逗鸟的,可真清闲啊”,顾攸宁领着兼雨过去,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兼雨小孩子似的看见什么都觉着新鲜,在椅子上坐不住,一会儿抓着穆云汉的白玉笔洗瞧瞧,一会儿又看看屋里镇宅的八卦盘。
“出门干什么,长安如今时气不好,像我这种老天不眷顾的人,还是少出门为妙。”穆云汉轻笑着放下手中的稻草,转头看向正在屋里好奇地到处看得兼雨,半晌夸张地说道:“玟王府可真是财大气粗啊,连个孩子手上端着的手炉都是翡翠系着的。”
他话音刚落,顾攸宁放下茶杯朝他翻了个白眼,不过一想起兼雨拿着的手炉还真是一阵无语啊。
原来兼雨一听到顾攸宁要带他出去玩儿,立刻高兴得整张小脸都闪亮着,抓着顾攸宁的衣角就不松手,特别着急地想出去玩儿。
顾攸宁和采璇上上下下往兼雨身上套衣服,就差点给裹成一个球,最后还是怕他冷,在他手里塞了一个手炉。
可是兼雨嫌弃那个手炉难看,他不喜欢,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在手里,塞给他一次,他就扔掉一次,最后气得顾攸宁没办法,叫人拿来一串翡翠珠链绑在手炉上后,兼雨才勉强地看在翡翠珠子的面子上把手炉拿在手里,饶是这样还噘着嘴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穆云汉听完后笑得胃疼,只有顾攸宁一个人哀伤地叹了口气,非常怀念从前那个又软又听话的兼雨啊!!!
三个人在穆云汉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兼雨就开始不安分了,因为临出府的时候,采璇跟他说可以去街上玩儿。
这小东西如今浑浑噩噩的未必知道街上什么样,但是却记住了,一个劲儿地揪着顾攸宁的袖子,嘴里混乱不清地嚷嚷:“…街上…上街上去……走…走啊……”
顾攸宁被他闹得没法,只得拽上穆云汉,两个人带着兼雨出了如意票号。
穆云汉算出自己最近运气不好,不太想出门,但是被顾攸宁怒斥:“别跟我扯了,谁能让你运气不好!”
“你懂什么…”穆云汉不以为然地悠闲说道:“像我们这种人,年轻的时候想得到的和现在想拥有的绝对是两个极端,我年轻的时候想得到的东西基本都得到了,所以我的运气都已经用完了,现在老了,自然要小心一些活着,方能够长久。”
“……”顾攸宁一边给兼雨披斗篷一边无语地揭穿他:“你很小心吗?听说前阵子你为了抢生意把浙江商号的大当家逼得家破人亡,还硬生生的在人家生意里分出四成分红。”
顾攸宁翻白眼,对他这种强盗行为很不屑。
“哼,浙江商号的那个老东西平日里仗着家大业大天高皇帝远,就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穆云汉愤然:“我不灭他满门,还留他个全尸,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听着穆云汉的满腔正义,顾攸宁表示不信。
的确,穆云汉这种人火要是没烧到他身上,他是懒得去动手的。
至于浙江商号的老板为什么会这么惨,是因为穆云汉去谈生意的时候,这个人不仅对穆云汉起了色心,并且还动手动脚的,擅自把人扣下企图威逼利诱。
当然了,那种事情是不可能成功的,统统被靖北王府的侍卫和玟王府的侍卫给逼退,但是他成功惹怒了穆云汉,所以下场很惨。
现在临近年关,长安的大街小巷热闹得很,都在卖着年货,还有一些门神对联什么的,兼雨拉着顾攸宁的手往前跑,简直就是眼睛都不够用了。
人家卖包子的他站在旁边要吃,顾攸宁给他买,刚吃了一口就吐出来嫌难吃,人家卖对联他也伸着小脑袋看,结果一个字都不认识,倒是扯坏了好几副对联。
这些都还好说,不过是多花点银子,看着他高兴,顾攸宁心里也能好受一点,但是最让顾攸宁受不了的是,兼雨看见卖胭脂水粉的地方根本就走不动地方了,三个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站在卖胭脂的地方,简直就是不能再丢脸了。
结果就是顾攸宁很阔气地掏银子把胭脂铺里所有的胭脂都买了下来,兼雨欢喜得不得了,因为他喜欢那些亮晶晶的小盒子。
顾攸宁把胭脂都扔给侍卫拿着,等回府的时候都给白燕送去,只留几个给兼雨拿在手里玩儿,兼雨自己摆弄一会儿,觉着玩够了,就转身自己去找侍卫再换一个。
“都说他现在傻了,我怎么瞧着比从前还伶俐了呢。”
顾攸宁站在大街上,人潮涌动,他看着兼雨神色说不出来的悲凉。
穆云汉笑了笑没有说话,拍拍他的肩膀权当安慰。
三个人在街上逛了一阵,由于有个兼雨在身边,整条街吃的玩的都买了个遍,最后穆云汉提议去城东的芙蓉台吃东西。
顾攸宁有些不想去,想直接带着兼雨回王府,可是兼雨一听见要吃东西,便说什么都要去,原本出来也是因为要带着兼雨玩儿,既然他想去,顾攸宁如何不同意呢,于是三个人坐上马车又往城东去。
要说这芙蓉台是穆云汉在长安最喜欢去的地方了,长安是皇城,亲贵遍地,自然也是个烟花风流之所,但是不乏有一些典雅茶楼,而这个芙蓉台就是定数定的典雅,只因这芙蓉台是在城东护城河上的几十条游船上,一条船上只坐一桌,要的就是清幽安静,而且这些游船各个精致,却也各有不同,有的围着花俏的彩幔,有些却是飘扬的白纱,而时而有琴师助兴,时而有歌女咿咿呀呀唱断秋水,荡漾在整个水面上,说不出的雅致。
如今虽然已经是冬天,但是护城河常年不上冻,所以在船上的芙蓉台也依然开张,而且如今冬天水面上也没有打渔的,所以更加幽静,故此有些像穆云汉和顾攸宁这种自以为是文人雅士的非常喜欢来。
三个人坐着马车到了河边以后已经是午后了,但是顾攸宁怕冷仍然让店家在船上多放了两个暖炉。兼雨好奇得不得了,一上船在甲板上抓着栏杆盯着水面使劲儿瞧,顾攸宁怕他冷叫他赶紧进船舱里来,叫了他好几声才肯进来。
此时是芙蓉台的琴师在弹琴,高山流水悠扬婉转。
顾攸宁不是很懂音律,对这些没什么太大兴趣,只是穆云汉听得如痴如醉,斜倚在座椅上半瞌眼帘,一副享受的样子。
顾攸宁看着好笑,忍不住问了:“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里?”
穆云汉笑了笑,说道:“这里的琴师名唤晚照,从前在靖北王府的时候,这位琴师就在那里的花楼弹琴,没想到后来到长安的时候,她居然也来长安了,也算是故友了,听着她弹琴,总有一种还在当年的错觉。”